赵佑极没想到她是喝过蟠桃汁的，登时便有些尴尬。但他到底城府深沉，面上分毫不显。只是，他隐晦地瞥了一眼身为掌门之徒却从未尝过小蟠桃滋味的赵仙惠，心念电转间，便已得出了结论：

——看来，若非是仙惠在玉虚宫掌门座下并不受重视，便是玉虚宫枝强杆弱，各系岛主并不十分将掌门放在眼里。

可若是前者，那掌门首徒魏无忌不是心悦仙惠么？他总不会也不受重视吧？若魏无忌得了小蟠桃，还会不拿给仙惠么？看来，多半是后者居多！即如此……

赵佑极心头一动，暗道：玉虚宫不足为虑。

见石璿果然对蟠桃汁兴趣缺缺，只尝了一口便不喝了。赵佑极便挥手示意侍从将桌上残羹撤下，再上新菜。

石璿便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让吃就吃，让喝就喝，乖巧的就像是天下最听话的孩子。

末了，赵佑极才笑着开口：“在下有一件要紧事，要拜托石姑娘。不知石姑娘可否帮在下这个忙？”

石璿吃了人家一顿，本不好立时就推托。可她不是小孩子嘛！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大人之间的弯弯绕绕呢？她一脸为难地说：“那你得先说是什么忙，我才知道帮不帮得了啊？我师父说了：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答应人家。”

赵佑极一滞，笑赞道：“令师真是个尽职尽责的长辈！石姑娘也学得极好！”

“是吧？”石璿一听有人夸她与师父，立时笑逐颜开，“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这可真是半点儿也不谦虚！赵佑极暗暗腹诽一句，一脸诚恳地说：“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事。在下只是想让石姑娘帮在下带几样东西给陆持盈陆姑娘罢了！”

他此言一出，石璿立时便想起了在伽蓝寺时，赵仙惠替她兄长给陆师姐送东西的那回事。貌似，陆师姐非但不收，反而对他十分之厌烦呐！

“这……”石璿立时露出为难之色，实话实说，“陆师姐好像不喜欢你送她东西！”

反正上次赵仙惠去送东西时，她就在现场，陆师姐不喜欢收赵佑极礼物这件事，赵仙惠是知道她知道的，她直接拒绝也没什么。且在石璿看来，这赵佑极殊为可恶！

——他明知陆师姐非但不喜欢他送的东西，且厌恶非常，却还是让她这个与陆师姐关系极好的人带东西给陆师姐。陆师姐若不收，就是驳了她的颜面，收了自己又膈应。无论如何，两人之间都会出现龃龉。

因而，无论他说得再好听，石璿也是不会答应的。

听她拒绝的这样直白，赵佑极心下便有些不愉。待要发作，却又顾及陆持盈，终是暗叹一声，神色黯然起来：“是吗？”他苦笑一声，“却不想，陆姑娘对我如此厌烦。我只是……只是想要报答陆姑娘的救命之恩罢了！”

他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刹时间便失去了所有的神采，失望、黯然、忐忑、愧疚、自责，种种情绪自他瞳孔中一一划过。便是铁石心肠，也要动容：“看来，在下往日里，给陆姑娘添了不少麻烦。”

只可惜，他面前的两个人一个是深谱他本性的赵仙惠，一个是对他心怀戒备的石璿。前者对他的行径鄙夷嗤笑，后者对他的作态不以为然。他好好一个大媚眼，却抛给了两个瞎子看！

“石姑娘，”他满是恳求地看着石璿，“还请石姑娘代我向陆姑娘致歉。之前，是在下……是在下鲁莽，令她徒添烦思。”

石璿很想说：只要你以后别再打扰她，陆师姐跟本就想不起来你！更别说什么烦思了？

但做为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孩子，这些事情她肯定是看不出来的呀！于是，她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笑着点头：“这个可以！我一定会对陆师姐说的！”不过，怎么说就是我的事了！

“好了，哥哥。”赵仙惠适时地开口，“还是请石师叔到你府中歇息一番吧。”

赵佑极懊恼地一排额头，自责道：“却是我疏忽了！石姑娘，不若到寒舍修整一番再做打算？”

而石璿犹豫了。

若按她自己的心思，她自然是想留下来对城外灵气异常之事一探究竟。可师命在前，叫她速速归去。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她的犹豫，赵仙惠突然开口，说起了一件门派内务：“对了，石师叔，你知道卫师叔陨落之事么？”

“陨落？”石璿一惊。

修仙之人对“去世”一事有多种说法：兵解、羽化、寂灭、陨落。

便如凡间帝王用崩、薨、毙、逝、大行来代表不同的死法一样，在修仙之人中，兵解是代表自己散功坐化，转世重修；羽化则是舍弃肉身，转修鬼仙；寂灭代表彻底消亡，魂飞魄散。若这三种都属于自然死亡，那么陨落，便是所以意外身亡的总称。

是了，卫兰歌不过五百多岁，仙途刚刚开始，当然不会是自然死亡。

不过，这件事的重点不是讨论卫兰歌是怎么死的，而是……

“卫师姐竟然陨落了？何时的事？”她竟然死了？就在她误入龙门前，还和卫兰歌一同历练，怎么一转眼间，她便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