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问出口时,石璿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心随意动,想问便问了。但话一出口,却猛然惊觉:窥探别人的道,是很犯忌讳的!
她立时开口补救:“是我失言。我并无意窥探道兄的道,道兄不要与我一般见识,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吧!”
反观殷离歌却是混不在意,甚至有些不屑。他不以为然地开口:“所谓忌讳,不过是世人愚昧!便是被人知晓了自己修得什么道又如何呢?别人既重复不了,更理解不了,又何谈从你的道中找出你的弱点?”
这话简直太合石璿心意了!石璿抚掌赞道:“然也!若有足够的实力,便是被人窥去了弱点又如何?一剑在手,万法皆破!所谓阴谋诡计,不过我成道途中的笑谈!”
她仰头看着殷离歌,眼睛很亮很亮!便如漫天的星河皆倒映其中,连明月都要失色。
殷离歌心头一动,丝丝缕缕的哀蕴自尘封的记忆里溢出:若是……若是母亲当年有这样的心性,他们母子,又怎会落得那样的下场?
随即,他又有些自嘲:若母亲真有这样的心性,他怕是就会继承家主之位,一生为名利汲汲营营,早早便化作一抔黄土,又哪有如今的一代金仙?
“阿璿说得极是。”他笑了笑,抑住心头骤然涌出的痴恋,含笑的目光却又忍不住追逐她。
——怎么办呢?好想将你拉入我的深渊里,陪着我一起沉沦!
可是,他仍然记得她对他纯然地善意:
“诺,这个送给你!”
“是啊!这是青金石,能提升法宝品级。”
“怎么,你不喜欢么?”
“这么惨呐?要不,你看看还喜欢什么,我都送给你!”
“好啊!师兄,收摊吧!我们不……”
心底沉沉地叹息了一声,他若无其事道:“我修的,是杀道!”
“杀道?”石璿只觉脑中有什么轰然炸响,“是杀伐的杀么?”
“不,是杀戮的杀!以杀止杀的杀!”
“以杀……止杀?”
“对!以杀止杀!这世间有太多的污浊:欺凌、诱骗、不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种种种种!愿以吾手中利刃,荡尽世间污浊!杀出一片朗朗晴空!”
他眼中有摄人的光芒爆出,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但他的手,却很稳,仿佛能托起这乾坤天地!
石璿自心底涌出激赏之意,望着他,就仿佛看见了以后的自己。
但如今,她却没有时间想这个了。石璿遗憾地说道:“道兄一席点播,令我茅塞顿开!道兄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还是要去邪极宗!咱们,就此别过吧!”
哪知殷离歌却笑道:“阿璿误会了,我并没有阻拦你的意思啊!”
“那你……”石璿疑惑。
殷离歌依旧笑意盈盈:“我只是要和你一起去罢了!”
石璿秀眉一蹙,待要开口拒绝,却被他抬手压下了:“不要拒绝我,阿璿,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石璿仍是摇头:“正因你我是朋友,我才不能让道兄去。道兄乃是一派之主,不比我孤家寡人,若有闪失,在下便是罪孽深重!”
“你也知晓我是一派之主么?”殷离歌失笑,“那你怎么就忘了,我浮屠门是北洲的本土门派,在这北洲之地还是有些势力的。至少,你与我一起,打探消息更容易些。”
他说得很有道理,石璿跟本无法拒绝,终是道:“多谢道兄!”
殷离歌道:“谢倒是不必,你只需应我一件事便罢。”
石璿诚恳地说:“道兄请说。”
“你不必那么严肃,并不是什么大事。”殷离歌展开描金玉骨扇,悠然地扇动着,轻轻笑道,“我们已然是朋友了,你就不要一口一个道兄地叫我了。你看,我不是都改口喊你‘阿璿’了么?”
石璿一怔,问道:“那我该叫你什么?”在她看来:称呼什么的,只是为了让别人知道你叫得是他罢了,并没有多余的作用。若是殷离歌不喜欢自己喊他“道兄”,那便依着他的意思,换个称呼也就是了!
殷离歌微微有些紧张,还夹着点不为人知的期盼:“我小字阿丑,你便叫我阿丑吧!”这是他母亲为他取的小字。
“阿丑?”石璿瞪大了眼,盯着他那张既清且俊又温雅到了极致的面容看了又看,始终看不出他丑在何处!这字难道是反着取的?
殷离歌解释道:“这是人族的规矩,贱名好养活。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偏又长得极好。母亲听人说长得漂亮的小孩子容易遭小鬼惦记,就为我取了这个小字,叫全府上下的人都来喊,希望能瞒过阎王,不叫勾魂使者来抓我。”
这是懦弱的母亲唯一的一次强硬,饱含着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爱。他每每想起,便心生感念。但有的时候,他又忍不住心生埋怨:母亲为什么不多硬气一回,不让那个女人进门呢?
石璿了然地点头:“原来如此。”
殷离歌召来下属,将无伤城的事情交代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