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临水自照,人、影相映,正如花面相交,风景自成,赏心悦目。
殷离歌忍不住走过去,停在美人的身旁俯视她喷泉池中晃动的倒影。听见她由衷地感叹,他疑惑不已,伸手将她耳际的一缕碎发抿好,低声问道:“你说什么?”
石璿摸了摸头上的双丫髻,不满地说:“就是这发型不太合适。”她索性就蹲下身来,掏出桃木梳子,将头上发髻解散,一边蘸水梳头,一边回复殷离歌,“你是不知道,我曾见过合欢宗的藤宗主,那才是真正的美人!那时,我就想着,等我长大了,要是有她七分的美貌,就足慰平生了!”
“你觉得藤宗主很美?”他伸手拿过她的梳子,“我帮你梳吧。”
石璿顺势便松了手,一边去看自己的倒影,一边感叹:“这世间,我只承认她比我美!”
“哦?”殷离歌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轻柔地将她过膝的长发梳理通顺,轻描淡写地说,“那从今往后,你就是最美的了!”
石璿心头一跳,猛然转头:“什么意思?咝——”殷离歌不妨她会突然动作,手中仍握着她的头发。她转头转地猛,扯得头皮生疼。
“对……对不起!”殷离歌连忙松手,想替她揉揉却又不敢动手,怕再弄痛了她,只能紧张地问道“我……我不是故意的!还疼么?”
石璿揉了揉被揪痛的那块头皮,不好意思地说:“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你的事。再说,也就痛那么一下而已!”
殷离歌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觉得,我帮你梳一个元宝髻可好?”
“元宝髻?”石璿想象了一下元宝髻的样子,觉得青春俏皮,便满意地点头,“好啊!”
殷离歌将她的头发重又梳通,三下五除二便挽好了发髻,将她放在脚边的一对海棠花簪簪上:“好了!你看看。”
石璿以水为镜,仔细打量了片刻,发现这发髻梳在她的头上,倒比想像中多了一丝妩媚。她看了又看,由衷赞道:“阿丑,你的手可是真巧!”
“多谢美人夸奖!”殷离歌难得地活泼起来,半点儿也不谦虚地将这称赞照单全收。
石璿被他这崩人设的不君子形象弄得一愣,随即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殷离歌眨了眨眼,一张如玉般雅致温润的面容瞬间便俏皮了起来:“请问石姑娘,从十岁突然长到二十岁,你有什么感想么?”
石璿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殷离歌以为触到了她什么痛处,登时便有些慌乱:“我只是随便问问,你若有难言之隐,可以不必搭理我的!”
“不!”石璿忍住笑意,诚恳地说,“我只是在想:我要怎样告诉你,我已经四百岁了?”
殷离歌一呆:“啊?”石璿已忍不住笑出了声。
见她笑了,殷离歌才收敛了茫然之色,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石璿欢快的笑靥,他心头暗暗一叹:罢了!罢了!你还是永远如现在这般欢乐地好。我的世界,太过血腥,还是不要沾惹你了!
石璿却对他心头的挣扎丝毫也不知晓,更不知他已然想通的如释重负和怅然若失。她拿出玄光镜,给自己拍了一张美美的画像,转手便发给了师父和高舒夜。
殷离歌收拾好了心情,见她摆弄玄光镜发画像玩儿,先是给她师父弘明真人发了一张,又给她师兄高舒夜发了一张。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他心头一黯,有些自嘲:枉你事事为她着想,可你在她心中,却也不过如此!
因着心头的那点儿不甘,先前所下的“不再沾惹她”的决定瞬间便被他暂抛脑后,笑吟吟道:“你为何不给我也发一张呢?”这一句话说出口,他又陡然清明,心底暗暗懊悔,转瞬又自我安慰:不过一张画像罢了!就当是留个念想吧。
石璿一怔,想到他对自己的照顾,陡然生出一丝愧疚来,连忙也发了一张给他。
察觉到玄光镜的提示,殷离歌自须弥镯中取出,打开来便看见了美人巧笑倩兮的画像。他痴痴怔怔地盯了半晌,终于下定了决心:等明日陆持盈的消息送过来,我便还到无伤城去吧!
等到第二日,果然有浮屠门的门人送了消息过来。
早在一个多月前,的确有两个人大张旗鼓地送了一件礼物给南坛长老北阙。据说北阙十分喜爱,不单赏了那两人许多灵石,还安排他二人在南坛之中做了个小头目。
石璿问道:“那两个人叫什么?”
送信地弟子说:“好像一个叫西门邕,一个叫慕南华。”
“西门邕?难道是小西?那个慕南华是不是有个绰号叫山鬼?”
“的确听西门邕叫过他山鬼,为此,他还追着西门邕打了一顿,说是既然已经攀上了邪极宗,就不能再用这种绰号了!”
石璿点点头:“这便是了。”她拿出和陆持盈魂灯相连的魂石,见其上光芒虽弱,却又比先前稳定了些许。她暗暗猜测:难道是北阙为师姐稳定了伤势?那他为何不干脆治好了师姐或者是当真将师姐变成一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