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全鱼宴还没有做好,这客栈中便又来了一拨客人。这拨人各个身着襦袍、襦裙,温文尔雅,进退有度。只是,他们其中的两人分别抱着的一对粗布麻衣的男童、女童,却令他们的行径平添鬼祟。
一行人进了门,便吩咐伙计,要了一大间静室,又要了两碗不含灵气的米粥,便匆忙进了静室,再没有出来。
石璿端着水杯,不着痕迹地目送一行人走进后院,眸光一转,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而高舒夜则是满脸疑惑,迟疑道:“这些……是九歌堂的人?”
整个修真界,也只有九歌堂的弟子的穿着才会这么统一。就像他们玉虚宫,虽然也有统一的玉虚道袍,可却并没有规定弟子们一定得穿。其他门派也是一样,只有在正式场合才穿统一服饰。但九歌堂对于服饰,却是有硬性要求的:一定得穿襦袍或襦裙。
因而,高舒夜虽然对魔道的门派不太熟悉,也还是认得九歌堂的。
石璿看了他一眼,突然恶劣地笑了笑,感慨道:“又是一个甲子年了!”
高舒夜不解:“甲子年有什么特别的吗?”每六十年就有一个,闭一次关就要错过好几个。
“对你、我来说,甲子年自然没什么特别的。”石璿幽幽地看着他,声音温凉而残忍,“只是,对九歌堂来说,甲子年却是他们祭祀神明的年份。”
高舒夜面色一变,忍不住转头去看九歌堂一行人离去的方向。
便是不来魔道,他对九歌堂那骇人听闻的“活人祭祀”的传统也如雷贯耳!这个时候,他已然明白,那两个孩子,便是用来祭祀山鬼的童男童女:男孩儿阳年阳月生,女孩阴年阴月生。
而除此之外,还有用来祭祀东皇太一的六绝之女、用来祭祀湘君和湘夫人的六对儿男童、用来祭祀云中君的八字极轻的一男一女……
九歌堂是顾九歌以屈原的《九歌》名篇作为蓝本,里面一共有九位神明。若是每个甲子年就要将九个神明皆祭祀一遍,那九歌堂成立数千年,又有多少人被活生生的烧死、淹死、摘心挖肺?
见他面色越发黑沉,石璿低低一笑:“我早就说过,魔道中人的行事,远远超出师兄的承受范围。师兄,你还是早早归去吧!”
其实,她对九歌堂的做法也不敢苟同。但她也知晓,这是九歌堂在魔道的立身之本,若刻意破坏,无异于向九歌堂宣战。而她的身份敏感,代表着整个邪极宗。邪极宗已然有了一个任性起来不管不顾的宗主,决计不能再有第二个!
高舒夜不忍地闭上眼睛,愤怒地问道:“他们如此祭祀,当真能沟通那些神明吗?神明又是赐下了怎样的好处,能令他们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
“好处?”石璿面露嘲讽,“神明不会回应他们,更不会赐下任何好处!”
高舒夜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愤怒更甚:“那他们究竟是为何?”
——若是神明有所回应,还可以说是受了邪神蛊惑。可若是无缘无故就如此罔顾人命,那简直是丧心病狂能够形容的!
石璿叹了一声,也不知是怜悯多些,还是不以为意多些:“他们最初,也不过是为了融入魔道罢了!”
九歌堂建立之初,虽有好功法,也有好资质的弟子。但因顾九歌本身是个学习儒道的寒门士子,骨子里爱惜羽毛,创出的功法自然也偏于中正平和。
其实,这样的功法修习起来是最稳妥的,不虞有走火入魔之危。可这明显不符合魔道的风格,就像是狼群里闯入了一只羊。周围的门派非但不大乐意和这个异类往来,更是时不时来欺辱一番。
顾九歌一心出人头地,自然不会甘于现状。
可是,他做惯了君子,无论是真是假,这张“君子”的皮是扒不下来了。他较劲了脑汁,才从上古时期楚地的风俗之中,找到了“活人祭祀”的传统。
于是,就打着遵循古礼的名头,找来了一对童男童女活活烧死,大张旗鼓地来祭祀巫山山神。
而从这以后,九歌堂便彻底洗去了正道的影子,变成了诡秘的魔道的一员。
石璿娓娓道来,高舒夜却是听得目瞪口呆,继而默默无语。这种理由,是他从来也没有听说过的。而石璿说得半点儿不错:他们想要的好处,跟本就不用神明来给!
而这时,全鱼宴中的前五道菜已经做好,先前那个伙计用一个大托盘端了出来,一一摆在桌上,扬声道:“鳗鱼羹、炖鱼翅、碳烤鱼、鱼虾相戏、文鱼三吃。两位请慢用,剩下的菜要待会儿才得。”
见高舒夜情绪低落,石璿挟了一筷这头五道菜中的主菜碳烤鱼放在他面前的小碗儿里,劝道:“你不是要尝无虞城的特色吗?快吃吧。”
可此时此刻,高舒夜哪里还吃的下去?他将筷子插在碗里,无意识地扒拉了半晌,突然下定决心般地抬起头,唤道:“妙弋!”
已然料到了他要说什么,石璿直接漠然道:“我是不会帮你的。”
“妙弋!”高舒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