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雅?”西门珏失笑,指着公子昶调侃道,“我的宗主大人,你也有资格说旁人附庸风雅?是谁喝个水都要挑拣茶叶、嫌三嫌四的?是谁整日里有玉简、竹简不用,偏爱翻纸质书的?啧啧,附庸风雅啊!”
他一路跟着公子昶走,一路指着他调侃,直至两人走到了那个大坑边。坑里早没了什么芝泽芙蕖,到处长满了浑身小刺的藤蔓,开着白色的小花。虽不甚柔美,却另有一股坚韧之气,颇夺人心魄。坑边上长着荆棘,亦长着小刺。因土地干涸,枝叶稀稀疏疏,厌厌泛黄。
听了西门珏的调侃,公子昶也不气恼,弯腰折了一截荆棘在手,百无聊赖地挥了几下,悠悠然指着东南方向,笑道:“你看那边,是不是有几户人家?你说,他们吃完饭了吗?”
西门珏的笑声戛然而止,得意洋洋的神色也瞬间僵在了脸上,再度变做了苦色:“阿昶!”
——你怎么还记着涮锅水这一茬呢?
公子昶道:“这俗世间凡爱附庸风雅的都自诩君子,信奉一诺千金!本座仔细想了想,既亲口许了你,还是兑现一下的好。”
西门珏无比后悔自己的嘴贱,苦哈哈地说:“千金我是没有,但有一千个灵石,就买了你这一诺。不知宗主意下如何?”
公子昶直望着他笑,并不言语。
西门珏颓丧地叹了口气,昧着良心开口:“宗主那是真名士,自风流!附庸风雅的是我!真的是我!全宗门就我最爱看书(看各处送来的情报)、就我爱写字(整理归纳情报),附庸风雅的是我!”
公子昶“噗嗤”一笑,伸出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笑道:“本座的一千灵石拿来。”
西门珏暗暗松了口气,满脸苦哈哈地奉上了一千灵石。公子昶当着他的面数了三遍,见他的脸都能拧出苦汁子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收了起来。
见不得他如此得意,西门珏开口猛戳他的痛脚:“怎么,你这次急急忙忙地出来,连暗卫都没给少宗主重新分派,不担心你那宝贝徒儿啦?”
公子昶神色一滞,自嘲地道:“担心什么?人家怕是巴不得没有本座派去的暗卫呢!本座也乐得清闲,自己找找乐子!”
“是么?”西门珏挑眉,对此表示万分的怀疑,“若她在外受了伤、吃了亏,最终心疼的还不是你?”
公子昶心头烦躁不已,挥袖道:“受伤就受伤!你、我当年外出历练时,哪一个少得了受伤了?难不成,她竟比本座都金贵?”
西门珏暗暗“呵呵”一声,心道:只怕在你心里,她还就是比你都金贵!
只是,这会儿公子昶明显正在寸劲上,他可不敢将这话说出来!
猛地将手中的荆棘甩到坑里,带断了无数的藤蔓,公子昶自己冷静下来,颇觉索然无味:“你说,我对她再好又有什么用呢?在她心里,我不单比不上殷离歌,甚至比不上高舒夜!呵,我徒儿真是长本事了,晓得威胁下属欺瞒我了!”
他似恼怒又似自嘲地笑了一声,却比哭还难看。心头有一股愤怒与失望交织的情绪充斥,翻搅得他浑身都难受:“她不就是怕我要了那高舒夜的命吗?难不成,在她心里,舍一个高舒夜换我舒心就不成吗?退一万步讲,只要她与我好好说,我什么不能答应她呢?可是,她做了什么呢?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
听他说得凄凉,西门珏更是感同身受,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顺着他说石璿的不是肯定是不行的,公子昶再怎么伤心失望,还是会下意识便维护石璿。因而,西门珏只得替石璿辩解:“说来也不能全怪少宗主。毕竟,咱们魔道虽快意恩仇,阴诡也多。她在这里待得久了,难免多疑一些。”
公子昶大声强调:“本座是她的师尊!”
“师尊怎么了?”西门珏本是顾及公子昶才昧着良心帮石璿开脱的,听了他这话反而真心实意了,“别的不说,张屠那几个徒儿是怎能没的?你对徒儿好,不代表所以人都对徒儿掏心掏肺!”
见公子昶还有话说,西门珏直接便截住了:“我晓得,你对她的心思不同寻常,绝不会害她的是吧?可少宗主不知道!”
公子昶面含嘲讽,冷笑不言。
“你若是对她说了,她不就知晓了吗?可偏偏你顾虑重重……等等!”西门珏突然心头一动,面色古怪起来,“你说,余晖透藏传讯符的事情,少宗主她到底知不知晓?”
公子昶闻言,面色亦是古怪起来,迟疑道:“这……还真不好说。”他伸手从须弥镯里掏出一个荷包,伸手往里一掏,掏出了一大把的纸符、玉符、玉简。
“这是什么?”西门珏伸手抓过,一一翻看,“传讯纸符、传讯玉符、传讯玉简。你怎么带这么多传讯符啊?”
公子昶却是一脸的哭笑不得:“这不是本座的,是阿璿赏给余晖的。”
“赏了一大堆传讯符?”西门珏亦有些啼笑皆非,“看来,少宗主果然是知晓余晖不老实的。那她饶了这么个弯儿,究竟是想干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