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知道嬴政此时的话是在问他,但他略有沉吟,而是回答了另外的一句话,“回陛下,通往川蜀的四条栈道经五万民伕三年辛苦的劳作,终于完工了。”
嬴政一怔,目光从奏折上面移开,转向了李斯,“丞相听差了吧,我问的是驰道的事,不是栈道的事。”
赵高在一旁恭谨地站着,偷偷的用眼神瞟向李斯。
李斯躬身道:“回陛下,驰道的事臣已经在催办了,并且让监工的人优先修筑您即将东巡的路,但由于工程量太大,民伕数量又少,一时之间进度进展不快。”
在嬴政的印象中,李斯一直是一个非常能干、勤快又聪明的人,从制国玺、书同文、统一度量衡等诸多重大事件中都能够看出来这一点,因此此次修驰道的事,嬴政还是交由李斯去办理,如今听李斯说工程进展缓慢,嬴政心中有点不悦。
“驰道一事因何拖延呢?”嬴政知道李斯这样说一定有理由,因此问了一句。
李斯犹豫了一下,并未立刻回答。
嬴政将手中的奏折放下,连整个身体都转了过来,对着李斯,“丞相有什么话尽管直言,不要吞吞吐吐。”
“是,陛下。”李斯略一躬身,“回陛下,以臣看来,驰道之所以有所拖延,主要还是国力所致。”
“国力所致。”嬴政皱了皱眉,“丞相把话说得明白一些。”
“是这样的。”李斯道:“我大秦自昭襄王起,为了与川蜀沟通,当时就大发民伕十万修筑栈道。这栈道盘旋于高山峡谷之间,这些民伕因地制宜,根据情况采用不同的技术,以适应当地十分复杂的地形。他们或是凿山为道,或是修桥渡水,或是依山傍崖采用木柱支撑,于危岩深壑之上构建出了木构道路。之后我大秦历代君王同样重视栈道的修筑,所以民伕的数量常年保持在十万左右。这么多年过去了,就在前不久,包括嘉陵故道、褒斜道、谠洛道、子午道共四条通蜀的栈道已经修筑完毕,成为沟通关中和川蜀一地的重要通道。川蜀一地土地肥沃,利于粮食生产,未来相信这一地会成为我大秦帝国的粮仓,同时成为我大秦的战略要地。
嬴政点点头,“这不是很好吗?”
“好是好。”李斯点点头,“不过栈道修筑旷日持久,大耗钱粮,当地地形又多是悬崖峭壁,经常发生民伕跌落山间致死的情况,加上疾病、伤残等原因,说是十万民伕,若加上不断补充的人数,臣测算过,光是修筑栈道这一项,征发的民伕实际数量二十万都不止。”
见嬴政没有动静,李斯接着道:“这还是单纯计算民伕的数量,若加上粮食的转运,为修筑栈道运送材料的人、砍伐树木的人,这些累加在一起,恐怕需要四十万人。最主要的,栈道修筑非一日之功,而是十数年之久,由此造成的农田荒废、人丁减少等潜在因素,其损失难以估量。”
李斯说到这偷眼看了一眼嬴政,见其还是无语,心想反正也开了口,不如都说吧。他整理一下思路,继续道:“如今为征伐百越,陛下征调了五十万军队,其辎重粮草、军需物资足够南方百姓应付的了。渔阳一带,蒙恬将军领兵十万驻守,当地也几乎十室九空,所需的物资大部分都来自赵地。为了实现攻击匈奴的目标,王翦将军的五万铁骑正逐渐向上郡一带转移,这都需要极大的后勤支援。根据当地郡县官吏上报上来的资料,臣大致估算过,从中原一地向北方前线运送粮食,如果以运送一石粮计算,单是路上消耗的,运输队伍自己所食的,就需要粮食三十石之多,可谓得不偿失。长此以往,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呀。”
李斯说到这撩衣跪倒,“臣恳请陛下,暂缓修建驰道,让修筑栈道的这些民伕得以返回乡里,毕竟他们中有的人已经三、五年没有回家了,若继续让他们劳作,臣担心他们会心生怨恨。”李斯说到这又给嬴政磕了一个头,道:“此外,臣还有所请,依臣看来,如今我大秦国力几乎耗尽,不能再这样大规模的进行战争和征发民伕了,否则六国臣民不堪重负,臣担心一旦民心不附,走投无路之下他们会铤而走险,滋生祸乱,望陛下三思。”
“李斯你大胆。”赵高听到此处一旁高喝道:“如今我大秦帝国正是蒸蒸日上之际,你怎敢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我大秦有严刑峻法,这些百姓岂敢做乱,纵使他们作乱,我们还有百万军队,灭掉他们简直易如反掌,你又怎可……”
赵高刚说到这,嬴政摆摆手。赵高一见,当即闭口不言。
“李斯你起来吧。”嬴政深邃的目光望向远处,仿佛能透过门户看到遥远的天际。
“谢陛下。”李斯起来站到一旁。
“丞相也是为国分忧,一片赤诚,没有那么严重。”嬴政说着看着赵高,“无需大惊小怪。”
“是,臣也是一时心急。”赵高搓搓手,赶忙解释一句。
嬴政点点头,目光又转向李斯,“丞相方才所言也不无道理,你说的这些我也都考虑过,或许我心急了一些,但我的本意也是想趁我大秦现在国力正盛之时,尽量将所有边患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