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看着赵高,尽管内心不是很痛快,但面上依然很平静。
赵高对嬴政的心思能猜到几分,如果位置互换,自己也会不高兴。大殿之上议事时你不说话,现在我刚要娱乐一下,你却说有本要奏,这分明是故意的吗。
赵高虽然知道嬴政此时的心理,但他更关心自己即将面对的凶险。他知道,若不趁此时为自己做好铺垫,或许别人弹劾自己时,自己就会没有退路了。
赵高看看嬴政四周环立的内侍,又看看已经就坐的高渐离,嬴政就明白了,一挥手,包括高渐离在内,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爱卿有何奏本呢?”
赵高“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口称“臣有罪。”
嬴政一愣,不明白赵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做个姿态,“爱卿请起,因何事会自认有罪呢?”
赵高起身的同时,腹中已经想好了一番说辞。“陛下,臣观陛下近几日连番召见高渐离,听其击筑,臣思来想去,有些话不得不说。”说到这,赵高用眼偷偷瞟了一眼嬴政,见其很在意的在听,当即接道:“臣有一事一直以来都在瞒哄陛下。当年臣奉命在邯郸监督尉缭实施陛下的‘绞杀’计划,发现尉缭阳奉阴违,故而臣斗胆,权衡利弊之下擅自做主,曾经与燕国燕丹、荆轲等联手,想要对付项少龙,只是不想尉缭暗地里却与项少龙勾结,尽管连番苦斗,但臣依然失败了。因当时怕陛下责怪臣与敌国对手相交,故而臣对此事一直隐匿未报,每每想来对不起陛下的重托,因此臣今日披肝沥胆,在陛下面前自陈,望陛下对臣降罪,臣虽死无怨。”说着,再次跪倒在嬴政的面前。
嬴政看着地上的赵高,也没说话。赵高心下忐忑,也不知道嬴政是怎么想的,跪在那里心中反复权衡,揣度嬴政下一步会怎样做。
“起来吧。”嬴政打破了沉默。“这件事我还以为你会一直欺瞒下去呢,今日你有胆自陈,足见对朕的忠心。对付项少龙可以,但你不该联合燕丹等人,好在这件事毕竟过去了,你既然说出来了,我也就不再怪你了。”
赵高就觉脊背冷汗直冒,心中暗叫好险,原来嬴政早已经知道此事了。这嬴政心机深沉,城府极深,喜怒不行于色,凡事隐而不发,幸亏我今日说破此事,否则必在嬴政心里落个心结,以后无论我做什么事,嬴政都会对我有成见了。
赵高起身,就坡下驴,“谢陛下宽宥。既然陛下信任,臣就算赴汤蹈火,也要一陈心意。”
“哦。”嬴政似有些奇怪,“原来爱卿还有要事,你且说来”。
“陛下。”赵高道:“臣与燕丹、荆轲联手时,曾听荆轲言道,他有一位多年好友,与他乃是莫逆之交,武功精湛,擅于易容,乃是一位知名的刺客,就是那高渐离。”
“你说的是这件事呀。”嬴政微微一笑,“这件事我知道,我也担心高渐离对我不利,故而还让医官对其进行了检查,确认高渐离确实双手已残,武功尽失,对我已经没有威胁,所以我才让他为我近距离击筑。”
“陛下。”赵高赶忙道:“高渐离与荆轲武功在伯仲之间,昔日荆轲以献图为名西入咸阳,虽是图穷匕见,但也惊扰了陛下。陛下亲历此事,当知那荆轲虽腿断指折,但悍勇之态仍如猛虎,若不是陛下太阿剑在手,那荆轲恐怕仍有反噬之力。今日高渐离虽然双手残疾,武功尽失,但其他地方却丝毫不受影响。高渐离与荆轲交好,谁又敢保证其不是藏着复仇的心理接近陛下,若有机会接近陛下,倘若骤起发难,臣担心陛下会再一次受到惊吓。”
赵高这一番话可打动了嬴政。荆轲图穷匕见时的情景宛如昨日一般,再次在嬴政眼前呈现。赵高趁热打铁,“易水河畔,燕丹率众宾客白衣做孝,亲送荆轲西行。臣听说那高渐离半途到席,为荆轲击筑,才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豪迈之语。高渐离身手如何臣不知,但燕丹手下几位悍将如宋意、夏扶、秦舞阳之辈的身手,臣是亲眼得见,项少龙以及他的乌家弟子如此英勇,昔年质子府一战也差一点被燕丹等人所伤,而今陛下亲身试险,让高渐离靠近身旁,臣实为陛下担忧呀!”
嬴政点点头,“爱卿说的不错。昔年王翦易水河畔虽然击败燕丹,但据王翦讲,燕丹手下那几员将确实悍勇异常,在我大秦军中竟是如入无人之境,若非他们为了救护燕丹被我秦军将士层层包围,凭借他们的身手,冲出重围还真是轻而易举之事。王翦是我大秦名将,其手下都是能征惯战之辈,连他都对这几人很是欣赏,可见他们的实力。”
“陛下说得是呀。”赵高道:“他们的武功陛下有耳闻,荆轲的身手陛下也亲历,而今高渐离武功与他们相仿,击筑时又坚持要穿白衣,倘若他真有复仇之心,偷袭之下,后果会非常严重。臣当初欺瞒陛下乃是死罪,但就算臣今日伏法,也要提醒陛下,万不可掉以轻心。”
“爱卿言之有理,看得出对朕也是一片忠心,只是高渐离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击筑高手,我相信燕赵之地虽大,但难有几人会有他这样的技艺,若是就此不见,朕也确实有些不舍,这又该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