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仞的心情很好。作为始皇帝嬴政的特使,他再赴闽越,将册封闽越王的印玺等信物亲手交与了无诸。
无诸大喜,自此在闽越建立宫殿,设立官府,开始仿照秦国的制度管理闽越一地的军民,并将自己的儿子郢立为王子。
无诸厚待燕仞,赏赐了很多的财物。燕仞离开闽越时已经不是单人独骑,而是满满两大车金银了。
燕仞之所以敢如此招摇过市,是因为他知道,项羽已经带领乌家子弟向西而去了,如此一来,孟无离必定尾随而至,而他的路线是往北行,自然遇不到孟无离了。
燕仞心底盘算过,这两车财物已经足够自己一生享用了,加上自己还是公子扶苏的人,将来公子继承大统,自己还有荣华富贵,已经一生无忧了。
燕仞一路北行,过了会稽郡时突然听说始皇帝嬴政已经离开琅琊郡南下,往泗水郡而来。既然是嬴政的使臣,自然需要向皇帝交旨。无奈之下,燕仞改变方向,准备折而向西,经淮阴到泗水郡。
这一日车到淮阴,燕仞猛然间想起自己上次南下时遇到的韩信,心想,“不知那个受胯下之辱的小子现在还在不在这里了?”想到这,他找了一家客栈,将马车寄存,让路上雇来的手下看好一应物品,自己则佩剑向市集而来。
市井繁华与往日无异,燕仞信步向当日事发地点走来,忽然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燕仞细看之下立刻认出,正是当日受辱的韩信。燕仞心想,“这韩信也是个怪人,明知那卖肉的青年会刁难自己,理应绕路而行才是,怎么还走同样的路。”他跟上两步,想看看是否还会发生昔日的事情,不想韩信经过卖肉的恶少时,那个人竟然是熟视无睹一般,依然操持着自己的生计,对韩信是不闻不问,完全没有昔日的威风。
燕仞看着韩信从容地走过肉摊,走上了临河的小桥,非但那恶少没有动作,就是来往的乡民仿佛也忘记了当初的事,没有一个人奚落、嘲讽那韩信。
燕仞感到非常的奇怪,他跟着韩信的脚步也走过小桥,见韩信一路向东,竟是向山上而去。燕仞此时才看清,韩信手上竟拿着一串香烛纸钱,想来是要到山上去祭奠。燕仞想起当初的情景,听乡民说韩信虽然贫穷,但事母至孝,在他母亲死后,他开辟一块荒地,为母亲营造了好大的一座坟茔。众乡亲虽看不起韩信向漂母乞食的行为,但对他风光葬母这一点却没有太多的异议,何况韩信所选的还都是乡民不要的荒地。
按理说韩信上山祭奠母亲亡灵,燕仞本不该跟随。但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有一种感觉,就是左右乡民对韩信的态度非常奇怪,既没有彼此相熟的热情,也没有对其受辱的嘲讽,所有的人就像看不见韩信一样,任由其来去。
燕仞越有这种感觉,就越想看看韩信到底想做什么,因此他不紧不慢地跟着韩信缓缓上山,待转过两个山脚,才猛然发觉,此地相距市集已经很远了。
天色虽然尚早,但不知为何,呼啸的山风竟让燕仞心头涌上一股寒意。他收住脚步,心中有些犹豫,四下看一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继续追查下去。此时韩信的背影已经转过一处山角,燕仞咬咬牙,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快步跑了过去。
两行杨柳出现在眼前,燕仞看到满眼的绿色,心中的不安缓解不少。见韩信穿过柳林,在一处墓碑前站定,然后蹲下身,将手上的香烛纸钱摆在墓碑前。
燕仞上前几步,躲在一株柳树后,探出半个身子凝神细看。这一看,燕仞是大吃一惊。若不是看见韩信蹲在那座墓碑前,燕仞真不敢相信,墓碑后那座巨大的荒丘竟然会是韩信母亲的坟墓。
这座坟墓好大,完全就是一座山丘,看情形是没有任何改动,燕仞这才明白,何以韩信如此赤贫,竟能有这般财力为母亲营造一座这么大的坟墓,原来竟是以山丘为坟,埋葬了母亲。
韩信燃起香烛,然后又将纸钱烧掉,舞动的柳枝混杂着燃烧的纸的灰烬让林中的视线很是模糊,同时空气中也传来那股祭奠时独有的味道。
燕仞捂住口鼻,在树干上靠了一会,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转出头来。只是他一看之下大吃一惊,不知什么时候,蹲在墓碑前的韩信居然不见了。
尽管此时是白日,但燕仞就觉一股寒气自脚底升起,惊得他毛孔直竖,一颗心砰砰乱跳。他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剑柄,两眼四下环顾,但除了他自己,四周再无一人。
燕仞此时已经知道韩信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他更知道似此等秘密若被人发觉,自己定有杀身之祸。他深悔自己不该被好奇心驱使,跟着韩信来到这个鬼地方,而今进退两难,实不知如何是好。继续查访,说不定就会被人发觉,定然遭到追杀;若此时退回,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可谁又能信呀。
正自彷徨无计之时,突见山弯处又出现一人,看样子也是往这个方向而来。燕仞大喜,只要有人出现,事情就不难解。他借助自己的绳标上了一棵大树,借着柳枝的掩护偷眼观瞧,就觉得此人很是面熟,待来人走近,不禁心中暗暗叫苦,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孟无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