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嬴政诊治的御医不止一人,倘若遇到大家意见不一致的情况时,几位御医一定会采取折中的方案,进而选取一个最为保守和安全的药方给皇帝使用。
嬴政的身体一向很好,这与他年少时经受过项少龙严格的训练有关。在这次东巡之前,尽管嬴政有时候也会有一些小毛病,但总体来说,他还是非常健康的。
这一次不同,出咸阳时还好,但气候由冬转夏后,嬴政的身子明显变差,特别是到了会稽郡后,这种症状就更为明显了。
自始皇帝梦中被恶神惊扰,御医们的意见就没有一致过,有的认为是受惊过度,造成心脉受损;有的认为是长时间东巡造成积劳成疾,以致体乏力疲,经脉受阻;还有的认为是从咸阳到会稽郡再到琅琊郡,地域跨度太大,以致水土不服,总之各种意见都有,但谁都说服不了谁。
这名御医资历尚轻,因此每到争论之时他并不敢插话,只是静静地听大家发表意见。起初他认为每一个人说的都有道理,但到了后来他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何皇帝刚开始东巡时没有这些症状,怎么会到了会稽郡这些症状才日益表现呢。他整理了这些御医所开的方子,发现从会稽郡开始,给皇帝的药方大都是一些静养、安神的方子,至于具体的诊病的方子却一个也没有。这就说明两个问题,一个是御医们也不知道皇帝到底得了何种病,他们根本就没有找到病根;另一个就是皇帝根本就没有病,他的神倦体乏都是装出来的。
嬴政是个勤政的人,没必要装出这个样子,那么前一种可能最大,那就是御医们面对皇帝的情况也束手无策,所以只得开些无关的方子敷衍了事。
李斯冷冷地看着这名御医,“如你所说,那些御医都是酒囊饭袋,应该拉出去斩首了。”
御医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些御医之所以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过是他们活命的手段罢了。”
“可皇帝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总不会是假的吧。”
“问题就在这。”这名御医说到这抬头看着李斯,“想那些御医都是经世良医,皇帝龙体倘若真是有病,他们断无看不出来的道理;可如今圣上龙体欠安既然不假,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什么可能?”
“皇帝没病,但却是中毒了。”
正是这句话,才惊得李斯目瞪口呆。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句话,我就可以诛你的九族。”
“下官知道,所以下官当初就对丞相讲,我说出这件事定然难逃一死。”
“我可以让你活命,但你一定要把真相说出来,且要有根据,倘若是你无端臆想的,你的脑袋就要搬家了。”
这名御医点点头,“下官明白,我这就从头讲起。”
原来这名御医整理诸多药方后发现,刚出咸阳时,皇帝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在到了会稽郡发生皇帝梦中受惊,被海中恶神惊扰以后,为皇帝调理的药方才开始多了起来,并且是越来越多,这说明御医开始经常为皇帝会诊,且意见分歧巨大。
为了追溯源头,御医们开的方子都是有日期标注的,这一方面可以追查责任,防止有人用药行刺,另一方面倘若皇帝日后有同样症状出现,可以参照此方进行抓药,以免耽误病情。这御医不从药方入手,而是细查开方的时间。这一查,他发现了问题,所有药方都是从四月开始的。
皇帝东巡是头年十月出咸阳,过武关,到苍梧山的。而四月则是转过年的夏季,这就说明皇帝刚开始根本没有病,是从四月开始龙体欠安。四月在咸阳不算什么,但到了会稽郡所属的江南之地,天气已经开始炎热、潮湿,也正是从那个时候起,为了给皇帝消暑,御车之内才开始使用青铜冰鉴。
御医最后道:“丞相可细思,皇帝的饮食起居都有专人负责,进食、进水前内侍都会用银针试探,倘若那里有毒,岂不是早就被发现了。因此我断定,给皇帝的饮食一点问题都没有,最大的嫌疑就是那个用来消暑的青铜冰鉴。”
尽管是夏日,但李斯听到这里已经冷汗直冒,他看着御医的眼睛,“你的意思是那青铜冰鉴被人做了手脚。”
“这虽是下官的猜测,但绝不是空穴来风。”
这御医遍查皇帝用的药方,发现都是安神、醒脑的一类药,虽说是针对皇帝神倦体乏的症状,但原本身体健康的皇帝因何会无缘无故身体有恙呢?上医治末病,就是说在疾病症状还没有发作前就把他消除掉。至于病急投医,救人性命,不过是下等医官的职责罢了。
这御医又仔细核对药方,发现有一味药并没有给皇帝煎汤服下,而是用在了给皇帝消暑用的青铜冰鉴上。这味药极其普通,将其添加在青铜冰鉴内,让他与冰鉴内的冰块融合,一方面可以清凉消暑,一方面可以提神醒脑,确实是一举两得的办法。
按理说这都没什么,但这御医痴迷医道,遇事总要追根溯源,他又检查药的来源,发现放在冰鉴内的这味药不是自咸阳带出来的,而是就地取材,来自于会稽郡。他查阅医书,可以说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