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仞一直都在关注着事件的动静,不知为什么,当他听到公子扶苏伏剑而亡的消息后,心中并没有那种家国可以复兴的喜悦,相反却是一种淡淡的惆怅。
回想这十余年来在扶苏身边的历程,虽不能说亲密无间,但扶苏待他们至少也是礼遇有加,且予以充足的信任。平定闽越归来,扶苏对他赏赐甚厚,其地位也直逼凌宇,若不是凌宇与扶苏有伴读的关系,他甚至有可能取而代之。
想起这些,燕仞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情绪,这种情绪压得他胸膛发闷,不吐不快。扶苏死后,他手下家将也分崩离析,是蒙恬下令,将扶苏葬在上郡城南一处山谷。
这一天,燕仞收拾停当,来到扶苏墓前,准备祭奠一番后就返回燕国。在他心中,觉得孟无离算得上是燕国的英雄,至于赵高,他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他也不准备回咸阳投靠赵高了。
扶苏的墓不高,不过一个拱门,两尊石像,再就是一堆黄土。这还是蒙恬认为扶苏虽死,但生前毕竟是皇子,坚持要以皇子的身份安葬,若是依使臣的意思,不过是一副棺椁,与百姓无异了。
燕仞望着眼前这凄凉的景象,想起扶苏生前的好处,亦不禁泪湿衣衫。一瞬间,凌宇临死前的话又涌上心头,燕仞心中暗想,“我假传讯息害死扶苏,难道我的燕国就会复国了吗?如果是扶苏继位,以他的仁慈宽厚,是不是会将国家治理的更好,燕国的百姓也会更受益呢?”
燕仞不愿再想下去,他将带来的香花纸烛点燃,将祭品摆在扶苏的墓前,“公子,燕仞不是想存心害你,你若不死,天下必定安定,我们燕国复国的希望就会破灭。没有办法,我只有杀了凌宇,假传讯息,才能让你死心。”
燕仞的话刚说完,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叹息,“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结果会害死多少天下苍生。”
燕仞一惊,长剑立刻出鞘。他回头四下张望,却不见任何踪影。
这一下子他可慌了,声音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发出,定是有人在暗处隐藏。燕仞上前几步,绕着扶苏的坟墓走了一圈,不见任何动静,刚想往其它地方看看,就见一个人自墓地拱门后转了出来。
燕仞祭拜前经过了拱门,确信当时没有人,但此时这人自拱门转出,说明他来的时候自己并没有发觉,也说明这人的武功极是高明。燕仞仔细看去,不由得心惊肉跳,因为他已经认出,来人正是乌家堡的项少龙。
“你败坏我们乌家堡的声誉,让不明真相的人以为我们见死不救,这都是小事。但你知不知道,扶苏因为你的假讯息而自刎,那群宵小之徒就会窃登大宝,天下黎民百姓会因此更加困苦。”项少龙看着燕仞,“你以为你这样做可以复兴燕国,但你想过没有,当初假如你的燕国君主若是贤明,又何以至国破家亡。”
燕仞可没想过这么多,今天他听项少龙一番话,不由得瞠目结舌,呆立当场。
“燕国不是没有过荣耀,昔日燕昭王易水河畔千金做台,终于引来天下贤士云集。尽管如此,燕昭王还是隐忍多年,体恤爱民,直至上下一心,兵精粮足,民意甚坚之时,这才以乐毅为将,联合赵、楚、魏、秦共同发兵,一鼓作气下齐七十余城。你以为是五国兵多吗,你以为是乐毅用兵如神吗,这些固然有一些因素,但最主要的还是燕昭王贤明,否则何以燕惠王继位,人还是那些人,却让齐国田单复国成功呢。”
项少龙走到燕仞身前,“倘若燕国日后的君主还如燕昭王一般,天下间避让燕国还来不及,虽还敢觊觎燕国土地呢。我到过易水,也登过黄金台,那里的荣耀已散尽,求贤台已崩塌,正因君主不明,民心才不附,纵有荆轲风萧萧易水寒的决绝,高渐离为友自轻生的勇气,还是救不了燕国。”项少龙长长叹口气,“你本来走对了路,可以辅佐扶苏成为一代名臣,纵使不能青史留香,或许也能享尽富贵,只可惜你亲手葬送了这一切,日后天下大乱之时,你必将悔恨终身。”
项少龙转过身去,“你坏我乌家堡声誉,残杀同僚,断送故主,每一条都可以让我杀了你。但我今日放你回去,就是为了让你看看,你今日这么做的结果。我可以把话说在这,不出三年,天下就将大乱,到时你就会看到,你心中念念不忘的燕国到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这番话说的燕仞心神激荡,想起自己在燕国乡下时的困苦,想到昔日聚贤镇上秦舞阳数落当地官吏时的话语,燕仞顿觉大脑如遭雷轰。项少龙说的不错,正是那些官吏鱼肉百姓,以致民不聊生;正是君主贤人不用,以致燕国逐渐衰败。项少龙说的不错,正是因为公子扶苏贤明,那些奸佞小人才想让他死,而今自己铸下大错,还有何脸面苟活于世。燕仞几步来到扶苏墓前,大叫一声,“公子,是我负了你。”跟着长剑一转,一蓬鲜血洒落在扶苏墓上,燕仞在扶苏墓前以死谢罪。
项少龙在扶苏墓前伫立良久,他不是凭吊扶苏,而是想着嬴政。“小盘,世上的事看起来真的有因果,你并有六国,想创下万世之基业,可曾想过,大秦帝国竟然二世就亡;你本是赵国人,是我把你带到了秦国,让你成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