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贾与陈胜是邻居,也是幼时的玩伴,从小的时候起,庄贾就跟在陈胜的屁股后面,加入农家后也是如此。庄贾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亲手刺杀陈胜,因此他一击得手后连自己都感到震惊,竟吓得松开了剑柄。
陈胜也没想到原来自己最信任的人才是自己最大的敌人,他手捂着创口,就觉得心里的痛感比不断在流血的伤口的痛感更强烈。
庄贾和陈胜都对事情的发生感到突然,但那两名庄贾的手下可没有这种感觉,二人一个前扑,一个侧滚,顷刻间就来到陈胜的面前和身侧,两柄长剑从胸口和右肋刺了进去。巨大的疼痛让陈胜立刻清醒过来,他不愧是农家弟子中的佼佼者,虽身受重创但还是临危不乱。陈胜知道自己今天很难逃脱了,他当机立断,左手一伸,竟搭上了身前这名刺客的肩膀,跟着右肘抬起,硬生生地撞在这人的面门。这人当即血流满面,眼前一片模糊,陈胜双手一转,一扭,“咔嚓”一声响,将这人脖颈拗断。
另一人见陈胜重伤之下依然如此悍勇心中也自慌张,他一个旋身,又从陈胜身侧转到后面,长剑又刺进陈胜的腰胯。陈胜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向后退了几步,扶住了一块大石。他眼神里满是悲哀与愤怒,看着庄贾,“为什么要这么做?”
庄贾知道陈胜已不能再战了,不知为何,此时他并没有侥幸成功的喜悦,而是一种兔死狐悲的哀伤。“我不想死,不想,背叛你的武臣、周市可以风风光光的为王,为相,我当初和他们是一样的,为什么我忠心耿耿的下场就是要与你玉石俱焚呢。陈王,你不要怪我,既然背叛你的人都有好结果,那我也愿意做一个背叛你的人。”
陈胜张口吐出一口血水,“看来那章邯许诺的永世为陈县之主打动了你。”陈胜摇头苦笑,“我现在终于知道,何以六国兵马是秦的数倍,土地是秦的数倍,谋臣良将是秦的数倍,到最后却被大秦给灭了,他们同我们一样,从骨子里就从来没有一条心过。你今日杀我换取荣华富贵我不怪你,当初大泽乡起义再到陈县称王,我自己都有私心,更何况于你们。只是有一点你要记住,如你我,还有武臣、周市这般的人,到最后都不会有好下场,我今日的结局就是尔等他日的榜样。”
庄贾不敢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陈胜。陈胜仰天大笑,“苟富贵,勿相忘,全是骗人的鬼话,谁不愿富贵独享,将相独尊,我只恨不能杀进咸阳,成为天下共主。”他双手捂住剑柄,向内用力,“噗”的一声响,剑刃透体,竟自行了断。
山风凛冽,呼呼作响,荒草从中的陈胜背倚大石,身躯竟是屹立不倒。庄贾和他的手下相互看了看,最后还是庄贾走上前,见陈胜二目圆睁但已然气绝。庄贾叹了口气,将长剑自陈胜身躯拔出。此时那名刺客也走了上来,手起剑落,将陈胜首级割下。他满脸喜色的看着庄贾,“将军,我们可以去降秦军了。”他的话刚说完,庄贾抬手一剑,竟刺进了他的心房。这人怎么也没想到庄贾竟会杀自己,一双眼满是疑惑的看着庄贾。“谁不愿富贵独享,将相独尊,陈王的话你这么快就忘了。”庄贾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飞起一脚,将他的尸身踢倒,然后提着陈胜的首级,下山往秦军军营的方向而去。
章邯得到陈胜的首级大喜,他到真是说到做到,直接封庄贾为陈县县守,派一百名军士护送他到陈县上任。
由庄贾的口中章邯已经知道城父不过是一座空城,他也不废话,直接命手下支起一根长杆,将陈胜首级悬挂起来,然后命人开始攻城。
守城的士卒本就不多,在看到陈胜的首级更是无心恋战,城父城很快就被攻破。那位孔鲋博士到是很有骨气,他看见陈胜的首级被悬挂高杆之上,再想到秦军攻城之时由始至终也没看到庄贾的身影,已经知道事情的原委,定是这贼子贪恋富贵,暗害了陈王,不由得在城楼之上大哭。泪眼娑婆之中,他看到秦军已经蚁附而上,知道大势已去,一个纵身竟从城楼跳下,为陈胜殉葬了。
望着秦军攻入城内,章邯仰天长啸,他生平之志如今已经实现了第一个,已经彻底将张楚政权消灭,下一步,他将移师魏地,去荡平那里的叛贼,他要再次实现先帝嬴政的愿望,让六国的土地纳入大秦的置下。
章邯写了一份报捷文书,连同陈胜的首级派司马欣一道给二世皇帝胡亥送去。
陈胜死了,他创立的,短暂的仅有六个月时间的张楚政权也随之烟消云散。但由他而点燃的反秦烈火却烧红了大半个华夏大地,让身处社会最底层的人意识到,原来那些高高在上的所谓的精英与权贵也不是不可战胜的。事实确如陈胜当初所讲的那样,没有谁是天生的王侯将相的种,只要你努力奋斗,你就有可能成为其中的一员。透过大泽乡那滂沱的大雨,我们似乎还能听到九百义士发出的“伐无道,诛暴秦”的怒吼,那是对强权最愤怒的回应;透过那金戈铁马的战场,我们似乎还能看到那高高扬起的西征的旗帜,那是对所谓王侯将相最有力的反击。他们自己都不曾意识到,他们短暂的成功已经如璀璨的流星划过了历史的星空,那轨迹永远不会抹去,照亮了后世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