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犬之叹 第(2/2)分页
狱卒没听懂李斯的话，怔怔地看着这位大秦丞相。李斯知道狱卒没明白，他叹息一声，告诉狱卒，“我死之后，倘若有人闯进狱中找我，你就告诉他，就说李斯死后，大秦必亡，让他不用再留恋了。”
狱卒还想再问，忽听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之声传来，跟着就见大队的甲士涌入狱中，为首一人正是赵高的女婿，咸阳令阎乐。他来到牢房门前站定，看了一眼浑身是伤的李斯，呼啦一下，将手中的竹简展开。“李斯，处人臣而不自省，居高位而心怀叵测，与逆贼陈胜勾结，妄图谋逆，经查，罪证属实，特处以腰斩之刑，其子李瞻及满门连坐，一并处死。”
七月的清晨，咸阳城东门外，秋风已经泛起凉意，大队的甲士严阵以待，环列四周，为的就是防止乌家堡的人劫刑场。
赵高知道李斯和乌家堡的关系，因此除了众多甲士，他还把大批的家将带来，以防乌家堡对自己不利。赵高担心夜长梦多，因此在胡亥同意他的奏章后第一时间就要将李斯问斩。
李斯家中的女眷嚎啕大哭，嘤嘤啼哭的都有，只有李斯虽然被缚双手，但依然很平静。他看着咸阳外的远山，已经有点泛黄的荒草，抬头看看刚刚升起的太阳，又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东方，慨然叹息一声，“我辅佐先帝东征六国，今天能看着大秦将士胜利的方向而死，也应该知足了。”
行刑官阎乐轻蔑地看了看李斯，“李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近日被斩很冤枉呀。”
李斯侧脸看着阎乐，“凭我的功绩，难道不冤吗。”
此时赵高也走了过来，恰巧听到李斯这一句反问。赵高冷笑，“李斯，你若觉得自己冤屈，尽可到地下见先帝，当着蒙氏兄弟的面陈述。”
李斯一愣，随即苦笑，“李斯还有何面目见先帝。”
李斯走到行刑台前，抬眼见到了幼子李瞻，猛地想起是自己一力主张让项羽护送儿子到咸阳的，如今想来，是自己被权势利益蒙蔽了双眼，才做出了这么一个愚蠢至极的决定。父子相间泪如雨下，李瞻毕竟年轻，他还不死心，悄声道：“父亲，乌家堡怎么还不来人救我们呀。”
李斯听到这又想起狱中项少龙对自己说的话，他悔之不及，泪珠从眼角滑落，“是我错了，我不该拒绝他们。”
李瞻浑身一颤，“父亲，您的意思……”
“不要说了，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其可得乎。”
“时辰已到，行刑。”阎乐知道赵高的心意，尽管距离拟定的行刑时辰还有一段时间，但他还是签发了令牌，从高处丢了下来。
荆俊打倒了十几名留守狱中的赵高家将，闯进了大狱，这才发现自己来晚了一步。那两名狱卒见过荆俊，悄悄的把李斯的话告诉了他。荆俊跟随项少龙多年，自然知道李斯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心中虽然痛恨李斯不接受项少龙想救他的好意，但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斯被赵高谋害，因此问明方向，依然向咸阳东门而来。
满地的血迹已经染红了荒草，荆俊叹息的同时更有满腔的愤懑。他知道按照秦国律法，向李斯这种满门抄斩的人官府会为其收尸的，因此四下搜寻了一遍，果然见到了一队甲士正在掘坑，准备将李斯全家的尸身扔进坑中。
荆俊没有任何掩饰，直接走了过去。赵高担心会有人抢李斯的尸身，在附近留下几十名家将负责看守。
这些家将见荆俊单人独剑前来，以为有机可乘，当时抽出长剑一拥而上。荆俊目眦尽裂，双眼滴血，出手绝不容情，但见剑光缭绕，剑气纵横，血肉横飞，几十名家将被荆俊尽数屠戮殆尽。
负责埋尸的军士都来自宫中的都卫军，他们一来知道李斯冤枉，二来也知道眼前这人曾经担任过都卫军的副统领，因此并没有出手阻拦荆俊。
荆俊知道他们的好意，他见李斯被腰斩后身体已经断为两截，知道若取走李斯的首级会连累这些士卒，因此只将李斯下半截尸身取走，然后运回李斯的故乡上蔡安葬。
由于李斯尸身没有首级，因此他的后人将坟头改为平顶，并在清明扫墓时用黄裱纸压坟，以此纪念李斯被冤杀。后来这一习惯就逐渐演变为民间一种习俗。
赵高听说此事，他知道这是乌家堡所为，因此也不敢招惹，只是让女婿阎乐带人来到上蔡李斯的家乡，对李斯原来的老宅进行了残酷的“挖地三尺”的报复，最深处竟达丈余。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一片芦苇丛生的坑塘，后人为纪念李斯，称此处为“李斯坑”。
时光穿梭，当历史的车轮来到了宋朝时，大诗人刘敞曾经来到李斯的家乡。有感于李斯的一生，他为李斯墓题了诗：“二事三公何足论，忆牵黄犬出东门。天人忌满由来事，枉持沙丘有旧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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