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这一战打得漂亮,重创齐国的同时几乎灭了魏国。他听说楚军全身而退,现在正准备向胡陵方向撤退。章邯心想,你既然来了哪能这么轻易放你走,我还要你楚国为攻打我的襄城付出血的代价。
章邯简单清理一下战场,随后就领兵与弟弟章平汇合,准备追击远去的楚军。在章邯的眼中,楚军远比其他对手更可怕,因为他念念不忘的就是项羽的血洗襄城。既然如此,就要趁着楚军羽翼未丰的时候尽快剪除他。
章邯带着秦军刚想展开追击行动,此时他的副将司马欣派人来了,告诉他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说临济城中的魏王魏咎派人来了,准备找章邯商谈投降的事宜。
章邯一听大喜,灭掉一个魏国,这样的象征意义远比消灭楚军来得重要,他当即回马,告诉弟弟章平暂且放过楚军。
魏咎投降了吗?是的,魏咎真的投降了。从章邯率秦军围困临济城算起,到今晚魏齐联军被秦军击溃,整整四个月过去了,临济城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城中存粮早已经吃完,百姓开始易子而食。魏咎左等右等,终于盼来了齐国的救兵,结果一天的功夫,连齐王都战死了。楚国倒是没有打败,但人家根本也没有出手。魏咎失望了,准确的说是绝望了,既然已经败了,何必还要百姓跟着遭难呢。望着城外堆积如山的魏军将士的尸体,魏咎的内心崩溃了。他在宫苑中嚎啕大哭一场,然后派使者出城见章邯,说自己愿意投降。
章邯接见了使者,他要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魏国使者告诉章邯,说我家魏王说了,战争与百姓无关,既然魏军作战失败了,身为魏王,他理应对将士有所交代。魏王只有一个条件,秦军进入临济城决不能伤害魏国百姓。至于魏王,他愿意承担一切罪责。
章邯点点头,他还真没想到这个魏咎居然这么有骨气。几个月的围困,虽说秦军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并且还成功斩杀了齐王、魏相这些所谓的敌军首领,但章邯心里清楚,秦军自己也已经到了一个疲惫的临界点,手下将士急需要休整。章邯告诉魏国使者,说你回城回复魏咎,就说我章邯答应他,只要魏咎开城请降,我绝不会难为魏国百姓,一草一木,一米一粟都不会动。但是有一点,魏咎若是胆敢欺哄与我,我就下令秦军攻城,城破之日就是屠城之时。
魏国使者回城复命,章邯把大军驻扎在城外。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章邯还特意解除了对临济城的包围。其实他这么做倒不是因为魏咎想要投降,而是他心里清楚,魏军的主力已经丧失殆尽,城内的守军不足以守住临济城,与其继续围困,倒不如做个姿态给魏咎看,好让他坚定投降的决心。
秦军苦战半夜也有些疲惫了,既然主将解除了对临济的包围,这些将士也抓紧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有的躺下就沉沉睡去。天光交替之时,一个身影在临济城上被绳索缒下,他四下看了一眼,然后回头看了看高大的城墙,躬身施礼,然后快步向东南而去。
这个人叫魏豹,是魏王魏咎的弟弟,平素有些胆略,也有一身武艺。魏咎下决心投降,并不是说他忘记了国仇家恨,只是他有心杀敌,无力回天而已。魏咎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很有胆色,得知秦军解除了对临济城的包围后心中大喜,当即把魏豹招来,告诉他现在正是时机,趁秦军解除封锁的时候,你赶快出城,替魏国保留一颗火种。
魏豹知道自己的兄长早已存下必死之心,因此他也不过多矫情,只是问魏咎说我应该到哪里,日后才能为您报仇。魏咎想了一想,说赵国内乱不值一提,齐王新死国内必乱,燕地遥远苦寒很难成事,现在唯有楚国才是日后兴盛的希望。秦嘉势力也算不小了,结果一战败亡,两战丧命,由此可见楚军才是秦军的劲敌。我听说楚国新立君主名怀王,都城在眙台,你莫不如去投奔楚国,借楚兵之手为我报仇。
魏豹点点头,给兄长魏咎叩首,既算君臣之礼,又行兄弟之情。然后他擦了一把脸上的泪,让军士用绳子绑住自己的腰,缒城逃走。
天明,临济城四门大开,迎接秦军入城。望着先行部队安全进入城中,接管了城头,并将大秦的旗帜插在城楼高处,章邯知道,魏咎是真的降了。
章邯带着身边的亲随将校策马缓缓进入临济城,向着魏王宫走来,他要举行一个仪式,让天下人看看,是自己完成了一个伟大的使命,向先帝嬴政那样,再一次将魏国覆灭。
就在他即将接近魏王宫的时候,突然,一股烈焰腾空而起,跟着熊熊大火自魏王宫内部着了起来,顷刻之间就覆盖了整座魏王宫。
章邯坐在马上看着这一切,他并没有让手下军士去救火,因为这一刻他已经明白了起火的原因。魏咎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我为了百姓可以降,但我自己宁死不降。
章邯是军人,军人对有骨气的人都是尊敬的。章邯就这样看着大火在他面前燃烧,直到整座魏王宫坍塌下来。大火熄灭后,章邯让军士寻找,只找到一具烧焦的尸体。这就够了,章邯下令,善待城中百姓,以王侯之礼将尸体进行安葬。这一年,是公元前208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