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答应秋子,回程我选择了相反的方向:绕邛海一圈,经“青龙寺”、部队疗养院、再过农业专科大学,然后上四袁公路,最后从火车站回城。这一路本来住户就不多,到了晚上更只剩星星点点的灯火了。
车灯划破夜空照亮眼前也就二三十米的道路,路上一个行人也没有,也没有遇见一辆车。
思绪还未从“秋子已经有了男朋友”这一事实中出来。我慢慢的开着车,摩托车轮胎碾压砂石的声音清晰可辨,夜风轻轻刮过裸\露的皮肤,冰凉冰凉的却升起一种“解脱”的快\感。
“或许一开始我就错了。其实女人真正需要的是对未来的承诺,是脚踏实地的安全感,而不是风花雪月的所谓浪漫……如果一开始我就‘认认真真地’对待她,我想也不至于有今天这样的结局。秋子是说过不嫁给我是因为那段婚史,但我知道那其实只是一个借口而已,她之所以没有答应我,唯一的原因就是我的不够确定和认真,我没有给予她一个明确的信号,她从我这里感受不到某种坚定……但我又在犹豫什么呢?表面上我是没有别的女人,但为什么我又没有将全部的身心用到她一个人身上?难道我是在等待什么?唉,前人说得好啊——有些东西一旦真正丢失,你才会知道它们的珍贵……”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已驶过一个小渔村,路旁有几点居家的灯火在黑黑的树影后闪躲。
秋子滚烫的手紧紧的环抱着我。车缓缓地滑行着,我们都没有说话,满世界只剩机车低沉的轰鸣以及车轮和地面摩擦发出的沙沙声。“唉,可后悔又有什么用了,或许我可以试着去挽回?其实这样也未尝不可,但‘需要挽回’的感情还是你所希冀?——罢了罢了!还是顺其自然吧,”想到这儿猛的加大了油门,我和秋子的身体也随之往后一仰。
夜已经被打破,迎面扑来的风给赤裸的上身罩上了一层“膜”,膜紧紧地贴附在肌肤的表面——膜外冰凉,膜内却滚烫似火。
头皮发紧,手有些僵,风嗬嗬地刮过耳畔,快速拐上几道坡就到了青龙寺。两棵巨大的黄葛树隐藏在转角处正向黑暗的天空延伸着某种沉默的述求?它们巨大着黑沉沉迎面向我扑来!
猛的一轰油门——它们已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小心翼翼趟过一条小河,又过了一个小渔村,再行一段就到了“农业专科学校”,这里却是热闹的。我把摩托停在了道旁。
黑夜里,小贩们在校门附进的大街两旁用竹竿支起一盏盏白炽灯,摆设了许多小吃摊,有炒饭、醪糟蛋什么的,但以烧烤为主。年轻的学子们则三三两两或站或坐,或吃或谈笑风生。“我们也来几串怎样?”我回头问秋子,秋子说不想吃。这时候,站在附近的几个学生围拢过来,男生们艳羡的和我打听摩托车的性能和价格(那个年代有一辆这样的机车可是很拉风的),女生则偷眼看着秋子和赤膊的我小声的说着什么悄悄话,时不时就嘻嘻哈哈笑成了一团。
闲聊着又磨蹭了一会后,我极不情愿的挂上档往前驶去——前面不远就是岔路口了:往右正常回城,往左就该上四袁公路了。
慢慢滑行着终还是到了岔路口,再次犹豫了一下,我载着秋子拐进了左边的路口。
沿着山脚,碎石铺就的道路很烂,两旁只是黑黝黝的树丛、芦苇或者什么,间或会有几间房屋黑沉沉的平面造像着融在浓浓的暗夜里没有边际。车灯划破的区域朦胧在尘埃一样的迷雾里(这个季节怎么会有雾?),最后就被厚重的黑暗全部吞没。
远远的似有一处灯光昏黄在迷雾中,依稀记得应该是铁厂的位置了,我寻了过去——是那家废弃的铁厂了。
钢筋焊制的大门紧闭着,上面缠绕着一些黑乎乎似乎有生命的什么。大门后面有一处不大的院坝,上面长满及膝高的杂草,杂草间蜿蜒着一条踩踏出来的小道直通几间破败的平房,一只白炽灯在平房的屋檐下半死不活的悬吊着。我停下了车。这时候,似有一个人影一晃迅速的遁进了更深的黑暗里。
“喂!你好!”我对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大声的喊道,但他没有回应我,“喂!请问有人没有?”我再次大声的吼道——没有任何的反应。
“阿蛮,这个人怎么不答应我们?我看见他刚刚躲进后面了的……”秋子双手紧紧地抓住我。我没有理睬她,索性关上车灯熄了火。见如此,秋子只得犹豫着跳下了车后座。
支好摩托支架我往大门走去,秋子赶紧着跟了过来。
“喂!听见没有?我叫你呢!”我冲着里面大吼道。夜虫们停止了鸣叫。
“喂,我把摩托放在你这里一会儿可以吗?”我对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再次吼道。这时候秋子脱下我那件衬衣给我披上。
又等待了一会,院里似乎是不准备有什么动静了。我取下衬衣几下套上,接着抓住铁栏门猛的摇晃了几下:巨大刺耳的声响随之响起!我想——就算是山,也应该被我弄出的响动给吵醒了吧——但一切如故!这下我被彻底激怒了。
“阿蛮——我们还是走吧……”秋子拽着我的衣服战战兢兢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