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些就是传说中的精神病人？”我心里暗想，并小心翼翼用目光在人群里搜寻：“——没有阿依呀？”没有在人群里看见阿依的身影。忍不住转头望了一眼阿呷：她也正在仔细打量那些坐在地上的女人，眼神复杂，眉头紧锁。

“这边是女子病区。”那个被候主任称着“李老师”的女人终于第一次开口了，嗓音粗豪似男人，不过语气倒还客气。

“原来病人还要分开的哦？”我跟着应了一句，绷紧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李老师：怎么没有看见阿依呢？”阿呷小心翼翼问了一声，眼神却没有脱离那些穿着深蓝色制服的女人们。

“她在里面。”女人用头指了指不远处我们正准备走过去的另外一栋四层旧楼。说着我们正好穿过坝子中央的人群。

走到近处才发现，这些各色长相和年纪的女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聒噪和可怕，她们除了少数几个单独坐在一边茫然的看着我们或者天空以外，大部分人只是安静地坐在地上或长凳子上发呆念叨；没有一个人是想要理会我们的样子，她们各成一体（虽然是坐在一起，但明显能够感觉她们彼此的隔离和封闭）坚守着属于自己的世界，虽然这个世界在我看来不是太理想和不乐观的。人群边缘还有几个人围坐在一起打扑克牌玩，她们也穿着一样蓝色的病号服。“这些又是怎么回事了？”我想起了看守所里那些临时被提拔起来的狱头，“或许她们就是这类人了？”忍不住多看了她们几眼。见我注视，其中一个打牌的中年女子投来凶狠的一瞥。我赶紧收回眼睛。

沉默着走入旧楼的走廊，扭进底楼一间二十平米左右的病房，里面放了两间病床。只有一个病人，她正被绑在一间钢管焊接的单人床上。“是阿依？”我想。她一个人静静地仰面躺着，四肢被几条结实的绳索捆绑着拉成一个“大”字。

“她现在正发病——”姓李的医务人员解释说，“按理是不允许来探望的，但——”她将后面的话硬生生吞了回去。

“麻烦您了哈！李老师。”听她这样讲，阿呷赶紧道谢了一声。这时候阿依似扭动了一下，“我们是否可以……”站在原地，阿呷转头望了那粗壮女人一眼。

“过去吧，她不会怎样的。我们都给她服药了。”读懂了我们的意思，女人允许我们靠近。

“阿蛮——”阿呷扭头唤了一声。“嗯。”我答应着赶紧将她的手拉起来——阿呷的手心冰凉。

“为什么要把她绑起来？”走至床前，阿呷似无心的问道，声音很轻。

仰面躺着的阿依身穿那种“真正的”竖条病号服，脸色苍白憔悴，脸型已经变形；一双大大的眼睛兀自睁着，无神而空洞。“这还是她吗？”我想，感觉躺在面前的这个女人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性/感美丽的阿依了——她们外形迥异、大相径庭。

“不捆住她，她会伤着自己和别人的。”李老师在背后讲。

“嗯……”阿呷点了点头，她想更靠近自己姐姐，但犹豫片刻还是放弃了，她转头望了我一眼，眼里开始含起泪花。

“阿依会好的。”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她，我摸了摸她的头发，“这不是已经在医院了吗？会好的。呵呵。”我笑着说。

“嗯。”阿呷再次点了点头，“阿依——”她小心翼翼对着床上的女人唤了一声。

“嚯嚯嚯，”床上的阿依立刻有了反应：她嘴里不断发出声音，并开始挣扎。

“呃！”突然受到惊吓，阿呷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我赶紧将她扶住。

“她认不出你的！”这时候那个粗壮女人又在身背瓮声瓮气的说，“你们过段时间再来吧，那个时候她或许就可以认得你们了。”女人说，显然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嗯嗯！”怕得罪了她，我转头望着她笑了一下，“我们再站站就走。”我说。

“阿依：你还认得我吗？”不想轻易放弃，阿呷对着阿依又喊了一声。

“嚯嚯嚯！”阿依嘴里发出的响声更大了：“你——霍霍——你们——霍霍——不——霍霍——不得好死！”断断续续，她嘴里竟吐出这样句诅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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