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变老了，整个脸也有些变形，不知道是长胖了还是浮肿。不忍直视，我转头望了阿呷一眼：阿呷也正自转头望向我。我们都有点不敢相信。

“阿依——”定了定神，阿呷又轻轻地喊了一声。阿依却似完全没有听见，仍旧是沉默着一言不发。我发现她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见如此，阿呷又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唉……”摇了摇头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时候，阿依的母亲端着两杯茶水走了出来，“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她边说边讲茶水放到一张小桌上。“不了不了！”阿呷和我连忙拒绝。“唉，看看——你姐姐她：一天到晚就这样躺着不言不语！以后可怎么办哦！”她用细小浑浊的双眼看着自己女儿说，密布褶皱的脸上写满无奈。

“她——阿依一直都这样吗？”阿呷看着老人，“从回来以后。”

“唉，是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老人又叹了口气，她抬了一根小凳坐在旁边。可能因为身体肥胖的缘故吧，老太婆行动显得很迟缓，“这也不知道是得罪谁、惹到谁了……”老人一边絮道一边埋怨着谁。

“姐夫呢？他怎么没有过来。”阿呷问。

“不要提这个人了！”老人忿忿地说，“阿依这样，都是被这杂种害的、都是他狗日家的问题！”老太婆居然骂出这样一句难听的话来。我觉得有点尴尬，可转头看阿呷：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看来这是老太婆的一贯作风了。”我想。我不了解这家人家。

“阿依现在不用再回去了吧？还吃药吗？”阿呷指的是精神病院，她看着自己伯妈。

“不知道。”老人说，“药倒是一天都不能停的。医生专门交待了这个！”她说，说完转过头来望了我一眼：我赶忙笑了一下。奇怪的是，从进门直到现在，老太婆都没有问过一句我是谁、和阿呷是什么关系，而阿呷也没有一点想要把我介绍给她认识的意思，这让我感觉很不习惯也很不舒服。“或许是她忘了吧。”我想。其实就算瞅着“望了”这一点，就可以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不怎么样，即便他们是名义上的所谓亲戚。“一个奇怪的老太婆。”我给她下了定义，我不喜欢她。

几乎不给我们讲话的机会（当然我本就是不想说话的），接下来好长一段时间，便成了老太婆发泄和抱怨的良机了，她喋喋不休地数落起这样那样的不是来：什么家里老头子从来不管事，几个娃儿又让她不省心；什么阿依从小就不听话，长大又一定要嫁给这个‘狗日的’，以致落到现在的下场；什么退休金太少，政府对我们这些老人不闻不问等等等。言语粗俗、语气生硬。

阿呷耐着性子“嗯嗯呀呀”尽力应和着她，而我却早已失去了耐性，随时准备逃离。

实在是太无聊了。我干脆“关上耳朵”一会儿望望树、一会儿望望木头一般躺坐着的阿依。有一会儿我突然觉得阿依和净生长得有点像了！转念一想，究其原因无非因为净生也是这样的：一天到晚，除了吃喝拉撒睡，只会呆坐着一言不发，茫然无所事事。“都他妈完了。”我心想，感觉何处很是不对劲。想要离开的心情更加强烈了。

老太婆唠叨了大约有十几二十分钟吧（我觉得有一万年了），估计是说累了，她终于是停了下来。她叫我们暂时在这里坐着，她去厨房里拾弄一下来，“我马上回来！”她说，说完起身进了屋。难得抓住这样好的两个“听众”，我知道她还没有讲够。

“我们走吧！”见她背影消失，我紧跟着对阿呷说，“我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一会不知道她还要唠叨好久！”我这样对阿呷说，却望了阿依的存在——此刻她就坐在离我一米开外的地方。

“她就是这样……”这时候阿依却突然发话了。

“阿依！”我和阿呷忍不住一起惊呼起来。

“妈妈她就是这样的人……”阿依说，“唉，我也是听够了。呵呵。”她笑着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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