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是不爱听他说话,吵又吵不过他,干脆闭嘴不言。他却愈发得意道:
“要不你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别弄这修道的事了!”
还不等话音落下,他便摔了个狗吃屎。这也不奇怪,山上阡陌小路不计其数,怪峰瘦石难以胜数,常年无人踏足的地方占了大部分,不知名的植物盘根错节拦住去路。在这样的地方行走,加十二万分小心都不为过。可他偏偏要逞口舌之快。摔他个王八蛋!
“我可是好心帮你!你恩将仇报!”
他见我忍俊不禁的样子实在是来气,也不顾旁的,跳着脚骂我。
却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我嗤笑道:“你看不起我们师徒无非是因为我们师徒修为太低算不得顶尖高手,可是绝顶高手有几个不是目无下尘的?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妖绝对不收!不是有名堂的怪不降!甚至有时候卫道都要看看这妖魔鬼怪后面到底有没有人撑腰!为自己想过无数,却独独忘了修道的初心!到现在这些高手到底还有几个肯走遍我华夏山河,为我泱泱华夏降妖除魔?可笑的是往往是我们这些你们看不起的半吊子享尽办法维持阴阳两界秩序!在你们为名为利争得头破血流的时候我们在享尽办法送神捉鬼!我承认你身手非凡,修为不低,但是你别忘了,修为不是天定不可改的!你们只不过是走得比我们快些!总有一天,我白安会站在顶端俯瞰你们这些走在我前面的人!”
“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我有本钱说这个话!我才十五岁!才受入道劫!也就意味着我才从头开始!还有无限大地可能性!你不一样,你已经是入道修为多年但是你的修为到现在还只是比我师父那个出马仙高一点!你拿什么看不起我?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
那来人第一次词穷,气焰不再像以前那般嚣张。只是抿了抿嘴却没有再说出一个字。
并肩走在崎岖山路上,再无只言片语的交集。
“这么走下去不是个办法!”
他背对着我,终于不再是那讽刺的语气。落日余晖重我看不清他的背影,只是模模糊糊的黑色轮廓,不知怎么,我却觉得那不是那样意气风发的人应该显现出来的气质。后来我才知道,那种气质叫做无可奈何。
“请孔明灯。”
“嗯。”
听到我的回答,他并没有转身,也没有大步向前,只是站在原地。我走上前去,想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却困于身高,只能勾到他的后背。他挺了挺背,僵硬地转过身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姑奶奶,再脱了我这最后一件棉服,你是想我活活冻死吗?”
“我没法脱,我只穿了一件套头毛衣!”
我摊开手,半无赖半天真地说道。
他挑着一边眉,不屑道:“这里就只有你和我,你脱了又能怎么样?前胸跟后背没区别。”
“我怕别人认为你是有不良嗜好的恶大叔。这山上虽然少人来,但是也有药农、猎手过路。东北人都是活雷锋,我怕他们不明所以伤了你!”
他被我说得一愣一愣地直翻白眼,终于还是认命地脱下了衣服。毕竟比起挨打来说,挨冻还是更好的选择。
“你不是故意摆我一道吧?”
“故意的。”
那鬼魂法力高强,甚至在我师兄之上,似乎是有高人指点。用寻常的法子别说找不到它,甚至容易被它反噬追杀。所以肯定要请孔明灯。
孔明灯,顾名思义,这玩意儿原本是蜀国明相-诸葛亮发明用于军事的工具,后来被我们门派高手精心改装后,成了我们这些人手中的捉鬼除妖称心应手的宝贝。
看他的表情是三分恨七分气,嘴唇咬得发紫,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我,恨不得将我吞吃入腹。一双小细腿颤颤巍巍地立在风中,手指手指都伸不直,哆哆嗦嗦地开始请符。
按他那欠抽的性子、不饶人的嘴,我以为再怎么不济都会呛我两句,最起码出一出我愚弄他的恶气,没想到他这么认命地就脱了衣服。干脆利落,毫不扭捏。那针锋相对之心收了大半,我也实在是不应该这么对待人家,人家实打实地救了我两次,还是不图回报的那种。我却因为人家几句难听的实话就如此对待人家。实在是有点欺负人。
“喏,你拿着。”
“啥玩意啊?”
一句实打实的地道东北话脱口而出,不禁让我一愣。这小子原本操着闽南口音,以为是宝岛来客。那时候年少没见过世面以为有闽南口音的人一定是台湾人,后来才知道南方不少地方都是用闽南语。这一句东北话说得比我还地道,让我不禁怀疑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将他的问题视而不见却抛出我的疑问。
“尊姓大名?何方人士?”
原本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些琐碎问题,却不想他随口答道:“姓于,于是的于,单名水。至于是哪人,我自己也说不清楚。我出生闽南,长在西北,活在江南,这两年又在长白山转悠。对哪都熟悉,哪里都了解一二,却不知道自己的根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