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安的门第是你能配得上的?你不要命了?楼下那俩喘气的你当是摆设?你孤苦伶仃小三十年不知道因为什么?你当这毯子底下是谁?”
白老头的手微微的颤抖着,也不知道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还是因为打沈土那一巴掌太过用力才会这样。
沈土用舌头顶了顶被白老头扇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这一巴掌打得倒是不显老。沈土没说什么,其实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事到如今还有有什么可说的呢?是责问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对白安?还是跟师父硬碰硬地叫阵,我就是喜欢白安!这怎么说得出口,杀白安这件事情自己桩桩件件都在参与,甚至为了引白安上套还亲手杀了她的青梅木马,在本可以收手的时候又请来穷奇灭了那近千人,就为了让白安进退维谷甚至是再无退路,只能一步一步走进师父设的局。白安那么信自己,自己却拿着她的信任回头扎了她一刀又一刀。
呵,也不知道白安是不是太糊涂了才错把鱼目当珍珠。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甚至还在为自己考虑,自己却是要杀她的幕后黑手。
自己当初也是狠下心要保自己像丢掉一枚弃子一般抛弃了白安。却又在关键的时候心软,功亏一篑。沈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不是最恨犹豫不决的人吗?你怎么变成你最讨厌的样子了?
思及此处,沈土再也顾及不了白老头跟他秉烛夜游时苦口婆心的劝导。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白安要活下去。
活下来,我不再骗你,我不再利用你。求求你,活下去。
白鹤也不是不知道沈土心里的弯弯绕,但是白鹤不能为着儿女情长不顾门派。
白安虽然也是她的弟子,但是她五弊三缺一概没有,生辰八字清贵无双。若不是当初被兰发那档子混事拖下了水,白鹤打死也想不到自己会收了白安。
白安天生不是吃阴阳行这碗饭的人,偏偏无巧不成书的入了道,偏偏又被那多事的于水帮着过了入道劫,偏偏他们三个人纠缠不清,剪不断理还乱。偏偏,偏偏,偏偏白安又是那样高不可攀的家世。白安心系在谁身上尚未可知,若是于水,两派联姻,是福是祸终究难料。若是嫁给了沈土,别说是白安的父母就算是兰发恐怕也不会让沈土安稳度日。
既然是个解不开的情扣,那干脆一把火烧了算了。
白安不是自己区区一个修道之人能够动的了的人,俗尘事俗尘解,干脆给白安扣上一个无论如何都洗不清的屎盆子,永绝后患。
却低估了白安的父母势力,近千人葬身火海的大案子居然可以瞒天过海暗箱操作!白安安然无恙的生活着。
白鹤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这个世间太多的无能为力。
但是白鹤不能逃避一辈子,门派终究要传承下去,总不能靠面前这个不成气候的东西,还得自己来。
千难万险,万灾万祸,都由我自己来抗。
白鹤微微的颤抖着,不知道是年老体弱精神不济还是要亲手诛杀自己的徒弟事实让他接受不了,反正他就是在那颤抖着,一个耄耋老人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总会是伤心伤肺。
“你出去吧。”
白鹤语气中带着难得一见的祈求,也许是体谅徒弟的难处,也许是对白安的愧疚。沟沟壑壑遍布的脸上带着无尽凄凉,仿佛是个被遗弃了的老人。
可惜,沈土充耳不闻。
白安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沈土,你出去!”
白鹤本就不是什么温润的人,幼年时日寇侵华,中华大地满目疮痍,父母早早离开人世,年幼流浪四方,用脚丈量出中国到底有多么宽广,备尝人间冷暖。险些冻饿至死,幸亏师父见他可怜,捡他回了家,给了他一身本事和一个姓氏。到了青年,本该说媳妇的年纪,却又碰上了政治运动,师父被那些曾经救治过的老百姓活活打死,鲜血脑浆流了一地,不到一天的功夫竟然长出了一层绒毛。可笑的是,师父临死前一天还在告诉自己,要刻苦练功,保护乡邻。
怎么保护乡亲?人人对他避之不及,本来说好的亲事硬生生的告吹,他看着那个姑娘穿红着绿的风风光光的嫁进了城里,拿了城市户口。
白鹤在失恋又失败的日子里无数次的问自己?我要做的事情,就是保护这帮人吗?直到自己死去?甚至是…为了这群杀了我师父的人和神鬼妖魔拼命?
那时候白鹤还不是名声响当当的白爷,他只是一个无家可归的狗崽子。
那时候白鹤偶然间捡到了村支书抽到根随意地丢在地上的烟屁股,吞云吐雾之间发现,这可真是个好东西。从此,烟瘾沉重,直到如今。
白鹤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师父,甚至连披麻戴孝焚一陌纸钱都不能。但是白鹤没有放弃,他要活下去,为了给师父平反昭雪活下去。
好不容易政治运动过去,生活总算是回归了正轨,白鹤抱着希望去找了一个又一个部门,希望能给师父鸣冤昭雪,却又是被那些部门一推六二五,师父就在这些不作为的人手中永远的背上了不忠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