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长欣听罢,叹一口气说道:“我们已在这荒林之中走了多时,再走能去哪里?现今我脚力连你也不如,今日再走下去,只能在野树林中过夜,只怕更是危险。云妹你莫愁,到他这店里,处处小心,过了这一夜,咱们明日赶早便是。”
朱瑞云也无话可说,只得照孔长欣吩咐的来。她见这店里空荡荡,心中更是担忧,看见杜小尖在邻桌站着,便唤他打一壶热水。杜小尖正照看那怪汉,脸上赔着笑,可就是不动。朱瑞云扭头低声道:“哥哥你看这些人真是怪,不说这小二傻里傻气,那桌上的客人分明是个叫花子,却一直盯着我看,你须得说他一说。”
孔长欣心中不悦,正要发话,却看见那怪汉身边一柄长剑煞是惹眼,便生生把那话语压住,又打量他几眼。他见这怪汉虽神情恍惚,眉目间却似曾相识,只是一时也记不起,便朗声问道:“这位朋友,在下是福建‘玉玲珑’孔长欣,你我可曾相识?”那怪汉见孔长欣打了招呼,忙转过头去,含糊说道:“不认得你,我只是过路的。”便不再多说一句话。
这人举止怪异,惹得孔朱二人相视无语。待了片刻,听得灶房里喊道:“上菜了!”杜小尖一听,忙钻入灶房中,随后一手捧着个大碗一手拎着个酒壶跑出来,赶到二人桌旁,匆匆将那碗壶放下,又退回到怪汉身旁。
“客官慢用!”杜小尖在远处说道。
“尽是些糊涂人。”朱瑞云低声骂道,把那空碗摆上两只,将酒倒上,又将碟筷摆好,说道:“哥哥你辛苦,几日未曾好好吃一顿饭,今日须多吃两口。”说罢便夹起一块肉送到孔长欣嘴边。
二人相视一笑,孔长欣正要张嘴接了那肉块,先嗅了两下,心中一惊,暗叫一声‘不好’,伸手便将那肉挡下。朱瑞云还不知是何事,只见孔长欣拿起筷子在那大碗中扒拉,见那碗肉似蒸似煮,乱糊一气,也看不分明。他放下筷子,朝杜小尖问道:“小二,我因微染风邪,吃不得猪肉,这碗里是什么?”
杜小尖道:“这是牛肉,客官但吃无妨。”
朱瑞云听了,夹起一块来,正要送到嘴里尝尝,却被孔长欣一筷子将肉打掉,使个眼色,大声说道:“尚在孝中,为何吃肉?”朱瑞云不解,却也不语。孔长欣又向杜小尖问道:“店里有菜蔬没,随意煮一点也好。”杜小尖答道:“店里肉管够,菜蔬瓜果倒是没有。”孔长欣听了笑道:“那便罢了。”
孔长欣不再多问,低声与朱瑞云说道:“与你说件事,不可惊慌,这碗是人肉。”朱瑞云一听,脸色大变,正要起身却被孔长欣摁下,又说道:“我因跟着鲁八叉,见他做过恶,那魔头好吃这一口,管这东西叫‘想肉’因此我闻味便能辩得出来。这家店是黑店,但你休要发慌,免得惊动这些贼人狗急跳墙。”说罢又对杜小尖说道:“小二,我们二人因故吃不得肉,且劳烦你退去这碗,只把些米面给我们便是。”
杜小尖一愣,只得上前把这碗肉端走,正要往灶房里去,却见那怪汉腾身而起,身形一闪,顺势便将碗取了过去,说道:“我也饿了,一碗肉他们不吃与我便是了。”杜小尖被他吓得一哆嗦,忙说道:“尹大侠,你要吃说便是了,不消用抢。”说罢便往灶房里去取饭食了。
尹大侠?
孔长欣听了杜小尖的话,心中暗自思量,想到关节处,不禁冷汗直冒。待他再看那怪汉模样时,心中想起一人来,竟不敢再多瞧他一眼。慌忙回过头,与朱瑞云说道:“这下如何是好,竟遇到煞星。”
朱瑞云不知何故,连忙追问。孔长欣低声道:“我以往常年在各地行走买卖,犯了许多事,从不曾鸟那官府的捕头,最怕的还是各处豪侠。因此我每到一处,如何拐弯抹角,都须将本地头面人物摸个清楚。你看这人,便是济南府赫赫有名的剑侠尹归江。听闻此人嫉恶如仇,好打不平,了结过不知多少好汉。”
“那他怎的成了如此模样?”朱瑞云问道。
“江湖传闻前些年他不知惹了哪一路凶神,一夜之间陡然生变,满门竟被仇家屠戮个干干净净,自那时起,此人便鲜有消息,有人说他已经死了,有人说他躲了起来,不过今天看来,他是疯了。”
“疯了也好,省得找我们麻烦。”朱瑞云说道。言罢忍不住又看了那人两眼,却见尹归江夹起那碗里的肉,不假思索,直往嘴里塞,嚼得满嘴流油,咽得有滋有味。朱瑞云知那是人肉,忍不住一阵恶心,当即呕吐起来。
孔长欣见状,把酒递与朱瑞云漱口。这女子本就口渴,嗓子烧灼,含两口酒水漱了嘴,又大口将那余下的一口喝光,说道:“只道北方风高气燥,未曾想连酒水竟也发涩,比不过自家的米酒。”话虽如此说,她肚里还是翻腾,又把那另一碗酒端起喝了两口。
孔长欣初听她这话,还未多想,待女子又喝下半碗,心中突然发醒,暗叫不好。他一手将那酒碗夺了过来,凑到鼻下闻了,又惊又悔道:“我怎如此糊涂,这黑店做的是‘想肉’,又怎肯平白上了好酒与你吃,这里面下了蒙汗药。”
朱瑞云当下惊慌,伸手便去扣嗓眼,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