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三,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午后三刻,烈日当空。
江陵府十里西郊本是静谧之处,此时却人头攒动,几十个人拥堵在一座宅院前,十分热闹。
这宅邸气派非凡,当头一块大匾只写了两个字:“卢府”。
院门口摆着长条桌凳,早被里外围住,几个家丁打扮的伙计正在那里挨个问询录写,忙得不亦乐乎。
一名素衣中年男子站在门庭处,俯视众人。他放眼看去,各色的江湖人士应接不暇,有的亮着兵刃,有的喧哗吵闹,有的冷眼旁观,有的钻进钻出。这些人三两成堆,四五成群,推嚷聒噪,偶有争执。中年男子见场面混杂,不由得大声喊道:“各位好汉,稍安勿躁,一个个来,休要心急。只要是为卢家助威而来,不分先后,登录完名册自有心意奉上。”
他话音刚落,众人便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待鸣谢完毕,却还是该挤的挤,该骂的骂。
这男子不由得摇头轻叹一声,走了下来,吩咐伙计们好生仔细招待,不可因人多出了错漏。几名伙计虽已满头大汗,也只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哪敢懈怠。
这其中一名伙计录完一人,头也不抬地喊道:“下一位!”待了片刻,却无人上前。伙计不禁抬起头来,见前面站着个粗壮汉子,因天热满身是汗,正兀自擦着,也不过来。
后面人见他不动,纷纷开口催促,那汉子这才回过神来,满脸歉意,呵呵笑了两声,才想着往前去。他身旁有一后生等不得,说道:“你不来我来。”说罢便挺身上前,要别这汉子一把。想这后生应是仗着自己下盘功夫稳健,意在欺他根基不稳,哪知这汉子避让不及,撞了上去,竟把那后生挤了个踉跄,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没看见,对不住,对不住!”汉子忙上去扶那后生。那后生羞得无话说,自己退转回去了。
“您高姓大名?”伙计有些不耐烦,匆匆问道。
“我叫田小眉,枝江来的。”汉子笑道。
伙计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了姓名写法,录上后又问道:“您是何门何派?”
田小眉挠头道:“我是个种地的,跟着乡里拳师学过几年长拳摔技,说不上什么门派。”
听了他这话,后面便有人起哄,三言两语,无非是笑他不知天高地厚,直说得田小眉垂头不语。那伙计也不敢妄自定夺,扭头看了眼身后的素衣男子,不知他有何说法。
那男子打量田小眉几眼,见他虽朴实憨厚,但敦笃,却还算有些架势,适才见他撞开那后生,蛮力倒是有的,便开口问道:“这位兄弟,你可知道我们这次要对付谁吗?”
田小眉想了想,说道:“听说是个高手。”众人一听他这话,不禁又哄笑起来。
那男子苦笑道:“岂止是高手,他可算得上是武林中天大的魔头了。这次助拳危险至极,搞不好有性命之虞啊。”
“回去种地去吧。”身后不知谁喊了一句,又引起几声冷笑。
田小眉局促不安,捏着拳头说道:“我不是贪生怕死的人,真干起来,我敢上!”
那素衣男子叹了口气,说道:“兄弟,有你这句话便足矣,我卢大义先谢过了。”说罢,又朗声对在场的人说道:“若能渡了此次劫数,各位都是江陵卢家的恩人,更有重谢!”
众人自是一片附和,伙计见主人发话,便从桌上取了个纸封递给田小眉,说道:“好汉,往东二里是咱家的客店,去了自有人招待。今日先屈尊在那里歇息,等人齐了再做安排。”
田小眉接过纸封,连连道谢。待他退到一旁,暗自掂了两下,打开纸封一看,只见里面有两枚碎银,不由得惊喜万分,自不多话。
后面排队的好汉们仍然是吵吵嚷嚷,刚匀出来个空,便有几人要往前挤。正乱时,忽听得远处有接应的家丁喊道:“真定府龙胆赵家枪传人到!”
一听到这名,大家伙都愣了神,在场之人皆低声惊叹。一干人回身望去,因人多混杂,看不见来人,却只见一支亮银枪头挺拔竖立在远处,朝这府前而来。所到之处,旁人纷纷避让,噤若无声。
卢大义也听得清楚,慌忙拨开身前众人迎了上去。待那擎枪之人到了面前,定睛来看,是一名弱冠男子,只见他身披锦袍,脚踏云靴,身长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只他往这府前一站,真个是鹤立鸡群、一枝独秀,偏偏身后还跟着四个童子,均是手握铁枪,一般的模样,一般的神气。见了这阵仗,如田小眉这般人物,恨不得往后多退几步,生怕搅浑了这英雄气概。
“赵非见过卢家叔叔。”那银枪男子站定,略一拱手,对着卢大义招呼道。
“哎呀呀,不敢当!”卢大义快步上前,躬身便拜,口中说道,“龙胆枪赵三公子亲自前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这赵三公子名头一出,众人又是一阵轻声议论。眼见那伙计们都放了纸笔,簇拥上去,前迎后送,把这年纪轻轻的公子领进了府院。有人想是颇不服气,嗤鼻道:“都是来帮忙卖命,我们便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