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就是,不是便不是。贫僧不会推脱责任,也没有推脱责任。世人都知道,佛教中并无阵法一言,净因寺也不例外,而宗施主的那个阵法,乃是他自行习得,与本寺无关。但无论如何,他确实是本寺弟子,当时管教不严,确实是本寺的过错,因而,本寺的每任人主持,皆会来青石镇,点化宗氏族人,但奈何,他们执念过深,无法放下,最终尝得恶果。施主,贫僧所言,句句为实,如若施主还不信,贫僧愿……”
“你给我住嘴!”荼蘼激动的有些癫狂,“你以为,你们将责任撇得一干二净,我就不会怪你们了吗?我就能放下了吗?妄想!既然被你们识破了,那我也不必顾忌,就算是让整个村子的人都死掉,我也不会放弃救他的。”
“施主,你心魔已散,恶念已死,可为何还不愿放下执念?”
“放下?你教我如何放下?死的人是我的挚爱,不是你们的挚爱,你当然可以大义凛然的说要我放下,我说过,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救他的。”
“怎么救?”千年越到荼蘼面前:“你想怎么救?宗宇死了十几年了,魂魄早就喝了孟婆汤进了轮回,早已再次转世,你要怎么救?用应天珠救活他的肉身?再杀了他的转世?让他再次回到这具躯壳上,为着过去和宗族的宿怨每日每日痛苦,每夜每夜被禁术反噬而折磨?他现在转世说不定过得很好,但你为何非得因为自己的一腔死心,硬要将他拉回来同你一同受苦?你很喜欢他受苦吗?还是你只是不喜欢一个人痛苦?死也要拉个垫背的?看着别人痛苦你才开心。
或许,你根本就不爱他,你想救他,无非是你的心里太过阴暗,自己过得不好,一定的拉上别人,看到别人比你更痛苦,你才舒心?是这样吗,荼蘼?你一点都不希望他开心,不希望他过得好,你只是希望他陪着你,不论他有多痛苦,有多难过,你都不管。你说村子里的人自私,那你呢?如若一意孤行,你带给宗宇的伤害,比之那些村人,又何止千倍万倍?”
要让一个人清醒,就只有把他塑造的假象连皮带肉撕下来,只有血淋淋的痛过之后,才能真正的面对现实。
“不是不是不是!”荼蘼尖叫着:“我怎么会舍得他受苦?每次看到他痛苦的样子,我恨不得被反噬的那个是我,我怎么会希望他受苦他痛苦呢。”
“那你还有什么放不下?他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这些痛苦他早就忘了,你又何必强行将他拉回来,让他记起这些不愉快的事?轮回是公平的,他今生受了苦,来世必定会补偿给他,你难道又想破坏他的幸福吗?大师说要你放下,不只是要你放下他,更是放下自己,放下执念,放过宗宇,这既是对自己,也是对他的一种宽恕。你会在这种宽恕中,找到救赎的,而你的爱,总有一天会得到回报的。”
两行清泪滑下,一身白衣的荼蘼很柔弱很惹人疼,千年有点不适应,但她知道,此时的荼蘼一定很迷惘痛苦,自己努力那么多年所为的那个人,竟然此刻完全不需要自己,这种不被需要的痛苦,该是有多么难受。
千年甚至能料想到,今后的荼蘼,无法再遇见成双成对的人,永远一个人,自卑,空虚,甚至会怀疑自己的存在价值和理由,千年闭上眼,她这是毁了一个人一生,不,比毁了一个人更残酷,这很有可能会让荼蘼失去生活目标和支点。
千年叹了一口气,可是,这总比她杀了全村那么多人的性命要好点吧。
荼蘼突然像是醒悟过来,金蛇自动回到觉空手中,只见荼蘼柔柔弱弱的走向那具水晶棺,整个人趴在棺上,无比温柔深情的看着棺中之人,默默流泪。
“施主,宗宇施主已去世多年,也不可能会再醒过来,不如,让宗施主的肉身早点入土为安。贫僧可为他念段往生经文,让宗宇施主走的安心。”
荼蘼趴在棺材上,哭出声,越哭越大声,尤其是听到觉空说入土为安后,整个人抱着棺材不肯放,哭得伤心欲绝,闻者落泪。千年转过头去。
最终,宗宇还是被埋了,埋在荼蘼花丛旁的空地上,千年和觉空走后,荼蘼消失不见,瞬间,整片空地和坟墓,以及那两座空木屋被荼蘼花爬满,枝梢茂密,花繁香浓,微风轻拂,吹来阵阵荼蘼花香,分外惹人沉醉。
千年和觉空回到青石村时,已是次日晌午。再次看到这些村民,千年竟然换了一种心境,昨日还在同情,今日看来,却觉得有些面目可憎。但是千年忽略了一件事,她把觉空带了过来,还带到了夏汝晴的面前。
本来她是觉得认识觉空那么久,已经熟知他的为人做派,在对待妖与人这个态度上,是与其他和尚道士不同的。因此才如此放心的带过来。但她无论如何没想到,觉空见到夏汝晴还不到三秒,就祭出佛杖,完全一副蓄势待发准备收妖驱魔的模样。
千年见状不对,拉起觉空的手就往外跑,幸好,觉空并未反抗,在后面跟着她一路小跑道村外田埂上,千年有些生气的甩开他的手:“你又要收妖吗?你不是自诩说,不会乱收妖怪?怎么见了汝晴,就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觉空收起佛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