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剑阁中,气氛稍显凝重,燕策能听出不远处的那个女人言语中蕴含的深沉情感,维持握剑的姿势再不说话。√
宽阔的空间陷入了寂静,墙角处铜漏精准地奏出“滴答”声响象征着时间不停流逝,距离一个时辰的惩罚时间越来越近了。
嬴政倚着窗沿,见到少年脸庞上挂着终于要解脱的轻松神色,双眸眯成一道缝隙,抿了抿嘴角。
她淡淡笑道:“还有半个时辰。”
“不对啊,我心中默数过的,哪还有这么长时间!”
燕策快要疯了,即便会有误差最多也不过几分钟而已,怎么可能会多出一个小时的误差。
握剑的手都要发麻了,有没有!若是放到现代,秦王殿下您这是要因体罚学生而吊销教师资格证的啊。
她淡淡道:“寡人说还有半个时辰,那就是有,况且早点让身体记住没有坏处。”
“那应该就是没有吧……你绝对在说谎.”
嬴政没有否认,只是微微偏过头露出狡黠的微笑,道:“寡人是为了你好。”
当然,还有极小部分的原因是她想和这个有趣的孩子多相处会儿。
“不行了,实在……握不动了……”
燕策握住木剑半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腿肚子又酸又麻,每一根手指都微微发颤,汗水浸透了后背,按羸弱到只能欺负小女孩的身体素质来讲,这类超强度的锻炼方式已经算不上是意识不坚,单纯是身体扛不住了。
可以预见明天能在床上躺好一阵了。
皮靴踩过石板,嬴政不慌不忙地走到少年身旁,俯瞰着这位尚未完成惩罚的少年,素手握紧剑柄。
她开口道:“寡人觉得你尚有余力。”
“不存在的。”
太阿被缓缓抽出,光线映在剑身镌刻的流水纹上折射渗人的寒光,正如她之前指点燕策时那般摆出标准的起手势。
一刹那,恍若定格。
下一瞬,剑刃挥落。
不挡就成馅儿了!
燕策瞳孔紧缩,几乎成了一个点,猛地握住木剑抬手格挡,然而实木所制的长剑轻而易举地被斩断,映入他眼帘的只剩下手中半截木剑的光滑断面。
而太阿剑尖抵在距离他额头一寸的位置,不偏不倚。
她的嘴角微微勾起。
“这不是还有余力么?”
喂,要是没有余力,刚才那一下可就要命了啊!
完全陷入呆滞的燕策看着超级任性的秦王殿下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就在他心底满是不忿时,秦王殿下收起太阿,抬脚踹了踹少年小腿处,席卷而来的酸麻感令燕策觉得这双腿好似他借来的,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她蹲下身,轻声问道:“疼吗?”
“……”
废话!
燕策吊着眼角,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位尊贵至极的任性女人,这次真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不疼,你怎么记得住。”
见燕策满是郁气的面颊,她这样说道。
“与其被别人教训,倒不如在寡人这吃些亏,总好过未来无故丢了性命。”
“未来待在这咸阳宫还能遇见多少生命危险?”
“……”
未来啊?
半响沉默后,她的神情变得凝重,脑海中依稀闪过遥远而虚幻的时光。
在邯郸被父王遗弃而凄惨无助的童年时期,她裹着单薄衣衫,独行于长街间寻找不多的口粮,却还要防备饥民强夺。
与权臣争斗稍有不慎便要落入万劫不复的即位时期,吕不韦召三千门客著写吕氏春秋靠舆论制衡嬴政,长信侯率兵包围咸阳宫夺权……
身体流淌着最尊贵的血脉,却被上苍赋予了最沉重的命运。
“未来的事情谁又能说得准呢?当年食不果腹的寡人又何曾想过有一日,举目山河尽可取之。”
桃李灼灼,稚子携手巧笑盛世已至的剪影愈发清晰,若要见到那幕盛景就必须灭了六国。
唯有灭了六国,才会有未来……
她握紧了拳头,轻微的刺痛使得大脑逐渐恢复清醒,抬头见燕策奇怪的眼神似乎意识到话题显得沉重了,摇头笑笑,转而换了一个话题。
“扶苏身子天生不好,即便后天调养也只能是带着佩剑摆个样子罢了,哪怕她努力,寡人的剑术也学不出来。而其他人不是不敢学,便是不配学。”
“只有你是由寡人亲自教的,你是唯一的特例,这样听上去会不会高兴些?”
柔顺的发丝无声垂落着,她伸出白皙的手指按压在少年快要没有直觉的小腿上,细致地点在几处穴位上简单疏通血液。
燕策忍不住抱怨:“王上,您能不能稍微轻点。”
“不能。”
秦王殿下柔软纤细的手指捏了捏少年小腿处的肌肉,找准位置狠狠戳在某个穴位上。
“嘶——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