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举国男子战死于长平,而后虽有李牧这般的英才,可惜未遇明君,李牧冤死,这赵国亡也就亡了,他国割地求和终究不过是延缓数岁之寿,苟延残喘不足为惧。”
嬴政一边淡淡说道,一边执笔着墨,漠然将九州图上数个国名划去。
王老将军既然肯出征,那燕的败局已经注定。
唯独留下的最后一个威胁是“楚”。
楚怀王客死秦国,自此楚人深恨秦人。
挺可笑的说法。
楚人多少还记得昔日楚怀王,与其说是恨倒不如称之为惧,而天下有哪国王族又不恨秦国,只不过昔日宿敌一个接一个埋葬在历史的时光长河中化作一抔黄土。
她弯着嘴角,望向地图上简略勾画的九州浩土,川流泽国,这万里江山一览无余的掌控感,意外的不错。
这楚便是拼图上的最后一块残片,那便是最后的战场,尚不知要用多少条人命去填。
嬴政不禁低声喃喃:“楚南公曰: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令事小姐一丝不苟将批阅好的书简娴熟地归类完整,挥手斥退了殿内几位宫女,恭敬侍立秦王身侧,笑道:“阴阳家的谶言多为愚弄黔首,制造舆论的粗劣玩具而已。”
败犬临终前的哀嚎罢了,除去悦耳外再无任何可取之处。
令事小姐眯起双眸,弯下腰,恭敬地完成本就不属于她的琐碎工作。
嬴政默然不语,视线转过另一头,静静凝望着。
斜阳已落至山的另一侧,透过敞开的牖窗,能望见繁花碎影伴着初夏的微风无声摇曳着,天穹在余晖映照下被渲染成宛若火焰燃烧般的赤红。
等得太久了。
陌生而熟悉的盛景在脑海中勾勒出简陋的雏形,旌旗万里飘扬,直至山与海的尽头,最终在万万民众的欢呼中加冕。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晰,深邃而威严的双眸流转出淡淡的笑意。
每一代先君都完成了他们的使命,每一步稳重而沉着,直到将国传递到嬴政手中,她要做的便是将盛世的火种传递给她的女儿。
“扶苏该下课了,去看看吧。”
她起身踏出凄冷的宫殿,靴底踩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还去啊……
令事小姐与往常般安静地跟随在王身后,低下头,心底默默涌出一抹不甘。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能减少嬴政探视扶苏公子的次数,并不是因为厌恶公子,而是某个糟糕的玩意儿正在充当太子伴读的角色。
可惜没有正当理由,她是无法谏言的,很气。
至于无理取闹,不存在的,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不会选择用这种低级落后的方式来赌秦王忍耐极限,何况王若想做些什么,身为臣只能遵从。
在殿外侍卫与宫女的恭敬行礼下,令事小姐神情变换了一会儿,没做多余的举动,宛若背景般跟随在女人身后。
秦王悄无声息地迈入精致典雅的学舍,眼见扶苏两只小手端着书简,眸中弥漫着快要当场去世的可怜表情,紧咬嘴角,而燕策手指划过书简则是耐心地给扶苏解读书简上劝学篇中每一个字的深层含义。
非先生越过少年少女,不动声色地走到秦王身旁执礼,“王上。”
她双眸直视着非先生,温和道:“先生,扶苏今天如何?”
“……”
韩非沉吟一阵,道:“有进步。”
明显是照顾嬴政脸面的回答,约等于没什么大的进步,中庸而已,称不上出色,但算不上太差,凑合着。
嬴政揉了揉太阳穴,微微叹息一声,“唉,寡人大概能想得到。”
“那另一个呢?”
非先生看了眼一遍又一遍给扶苏解读夫子文章的少年,认真地赞赏道:“他,很不错。”
“哦?”
嬴政略微惊讶,非先生平日接人待物并无傲气,但行事作风皆有文士应有的傲骨,能得到非先生的高度赞扬,实在是出乎她意料,韩非绝不是会阿谀奉承的人,若是生气时可是连秦王面子不给的。
非先生的评价竟然是很不错……
“聪慧不输给任何同龄人,偶有惊人之语,就算是非也不得不斟酌几番,最重要的是心地良善,在列国公子中人品,相貌,才学综合来看已是顶尖。若能稍加引导,必成大器。”
韩非淡淡一笑,解读文章时的见解每每出乎她意料,各类新型理念意外值得推敲,除去不时玩弄下扶苏外,还是个很好的孩子。
“而且和扶苏公子关系很亲密。”
“是么……”
嬴政顿了顿,绝美的脸颊无悲无喜,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过了数秒才缓缓开问道:“很亲密?”
“是啊,不时还会玩点稍微过火的游戏。”
“……”
嬴政抚了抚鸦黑色的长发,皱着眉,没多说什么。
韩非勾着一抹耐心寻味的微笑,“只是不知王上准备何时让扶苏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