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秦王宫外,初夏微风中伫立着无数严阵以待的军士,夜幕下层层叠叠,整齐分布。
燕国使臣燕宣与其义女虞踏进了秦王宫,所谓的刺杀从一开始便已经失败了,既然刺杀不成自然便不必再坚持,而令事小姐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不加任何阻拦便把燕策和扶苏放了进去。
秦王宫正殿。
使臣燕宣与年轻女孩虞站在正殿中央不远不近的位置,燕策拉着扶苏站在右侧靠近书案,少年一言不发,静静等待那个女人的身影出现。
短靴踩过地板的声音由远及近奏响。
短暂等待过后,精美帷幕被撩开,映入眼帘的是纤长白皙的手指,以及笔直垂落的长发。
高挑,美丽,还有不怒自威的气势。
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一刹那充斥在整片空间,仿佛心脏都重了几分,凝重的空气令所有人都有种风雨欲来的不祥预兆。
披着玄色华服,腰佩太阿的嬴政瞳孔内流转着帝王般的威严,抬眸打量着出身正统王族的燕国使臣,中年男子始终挂着虚伪的笑容,着实令人不快。
无视掉了燕宣身侧的年轻女孩,视线移到了女儿身上,怯弱的模样并没有太大变化,但似乎多出了些不同的东西,柔弱中隐约透出一抹及不可查的坚强。
应当算是好事。
况且今年扶苏必须要开始学会独立处理政务,怯弱的性格也需要改改了,有点不同寻常的改变或许并不坏。
整天埋首书简,结果连商君变法的主要内容都记不住,嬴政也就不盼着女儿能读懂更诘屈聱牙的君王道理了。早点儿跌上几个跟头,就能学会走路,再不济也能多些人生经验,若能培养出一批忠诚于扶苏的谋臣能将,那么就没什么任何可担心的了。
这也是她并未将女儿和少年再轰出去的理由。
但是。
视线不经意落在了燕策与女儿紧紧扣住的十指,嬴政怔了一瞬,原本轻松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关系……真不错。
只是心情有些复杂。
毕竟扶苏还没成年,这种事还是……晚些为好吧。
繁芜的思绪电光火石般散去,嬴政异样的神情没有被任何人察觉便收敛至眼底最深处。
她睁开双眸,转而用满是压迫力的眼神俯瞰着下侧躬身行礼的燕国使臣燕宣,嘴角扬起一丝凛冽而冰冷的笑意。
嬴政戏谑道:“燕国使臣的目的,寡人不解,请使臣解惑。”
听到嬴政声音的一瞬间,燕宣的眼神闪过淡淡的无奈,燕国太弱了,没有可施展的余地,进不可雄占中原,退不可割据一方。
他瞥了一眼神情谨慎的燕策,看似最险也是最稳的一步棋子,反水最快,连个预示征兆都没有,果断背叛燕王投入了秦王怀抱。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昔日指天为誓,誓死效忠燕王的傀儡,装得可真像,这小手攥得真紧,还认真地将女孩护住身后。
当年面对上百贵族美丽女孩都无动于衷的冷漠少年到底是怎么才变成这种怜香惜玉的乱世佳公子,人设完全不一样啊。
但,这也并非不能利用下。
起码不能让三年粮食全都喂了汪,多少发挥些剩余价值啊。
燕宣谦卑地弯下腰,叹道:“城破,人亡,粮已尽,遂求和。”
王翦领军灭燕,燕国危在旦夕,形式极为严峻,既然无法直接刺杀秦王,只能转而求和,再打下去燕国就没了。
他懒得再去寻什么体面话,尤其是两国以和为贵,秦燕友好这类毫无意义的废话,人为刀俎我为鱼,实话实说,算不得体面,却也节省了些无意义的时间。
嬴政嗤笑一声,道:“求和?”
“求和的条件呢?”
语气超乎寻常的平和,没有丝毫因此动怒的意味。
乱世中唯有利益是永恒的,如果使臣求和提供利益大于出征灭燕带来的收益,她当然也不会再用将士的血肉去填,任何事物都要以国事为重,然后才是个人私事,这是为王所必须具备的素质,也是她给女儿上的一堂课。
母亲的为王之道……
扶苏紧咬着下唇,仰视那个孤傲冷漠的秦王,稍微往少年那边靠了靠,长袖将两人攥住的手完美地遮挡住,指甲轻轻刺在少年手背处,神情紧张中掺杂着一丝落寞。
扶苏与嬴政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
一个是温柔善良的柔弱女孩,虽然研读王道学说,但乱世终究不能做到平定天下的目标,但盛世未必不能将拓展到趋近完美;一个是贯彻王道的帝王,威望与能力值均抵达了人类的天花板,可比性差得还真不是一星半点。
现在别说是扶苏心理压力大,就算是平行世界的那两千年历朝历代皇帝都从皇陵里跳出来溜溜,看到嬴政,他们压力照样也大。总的来说,不是扶苏不够努力,实在是那女人强得太过分。
燕策同情地望了扶苏一眼。
燕宣将身子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