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漏的水声滴滴沥沥着,少年的思绪终于在患得患失间真正归入遥远的梦乡。
随着少年的呼吸逐渐变得悠长,她瞳孔折射出几分温暖的色泽,指间抚过少年书写的文字,未干墨迹将柔软指间染上淡淡墨痕。
“不错的礼物。”
她淡淡笑道:“有心了。”
只是略显糟乱的书写方式,真的需要认真纠正了,字的模样着实见不得人啊,纵使是幼时扶苏的字都比眼前这孩子的字漂亮。
简陋到不忍直视的字体里却蕴藏着可施行于天下的道理,依稀间似乎有了一种秦孝公招贤遇知音卫鞅的错觉。
有功当激赏,可她却犹豫着不知该赐予何等的奖励才算得匹配, 燕策凭此份竹简可跻身王庭与王公大臣议事,正式成为她的臣,但臣与王同居一室……
还有另外的原因,少年一向随性而为,怕不是没她管着,和其他保守派的臣子们吵起来转天再把他们的府邸全烧了,这种事,发生概率也不是没有的吧。
而且,这个小臣子对王的目的很不单纯啊。
窗外的夏夜长风,仿佛都被完美隔离到了殿外,至于这间被书简占去大半空间的内舍却意外地有些燥热。
或许——
这个时候,两人都要装作毫不知情。
毕竟,这是推动少年少女的前进动力之一。
女人默然不语,静静地凝视着少年稍显青涩的睡颜,她的嘴角再度微微扬起。
还差得远呢,还要努力啊。
不过,稍微靠近了一点儿啊。
她轻声起身绕过案几,慢步走到燕策身旁,安静地看着,看着他手指死死扣住书案怎么也不肯分开。
女人本想把这孩子如往常般抱到床榻上,但这怪异的姿势……嬴政眉头轻蹙,不多时又舒展开来,无奈地看着少年嘴角蠕动,像是在无意识地低喃着什么。
她没有低头凑到燕策耳边倾听,只是淡淡一笑。
“初夏夜凉,这般的话会生病的。”
说完,嬴政解下已然披在她身上的华服,将残留着她体温的这件外衣轻轻盖在了少年肩头。
“好好睡吧。”
“奖励,等你长大了再给。”
虽有好奇少年奇奇怪怪的想法来源,但这孩子终究有他坚守的小秘密,罢了,燕策从未对身为秦王的她起过任何敌意,只要不过分出格的事情,以后也就由他了。
只要别太过分。
她转身走到窗户旁,稍稍呼吸下微凉的空气,思绪中萦绕着关于郡县制的总纲与细节,以及繁琐恼人的政务。
嬴政全神贯注地望向遥远的东方。
那里是韩国叛乱的方向,也是伐燕秦军回归的方向,何种抉择才是正确,没人告知她答案啊。
……
……
清晨。
当修仙半晚的燕策如往常般在学舍外等扶苏,远远地瞥见那个女孩的身影,少年无力地抬手打了招呼,昨晚和秦王私密相处,而终极进度还是没有得到推进,稍感绝望。
“扶苏啊。”
“早上好,燕策。”
一袭长裙的清秀女孩快走几步,来到燕策的身边,礼貌而认真地回应着,脸颊上挂着羞赧而温柔的淡淡笑意。
“昨晚没睡好,表情很差啊。”
“啊,昨晚和王上聊得有点久啊,今早又起得比较早,所以脸色不大好,没关系的。”
扶苏垂下头,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柔和地笑道:“……你又在午夜和王上一起闲聊啊。”
这个“又”字听上去还挺微妙,怎么有种莫名其妙的兴奋呢。
燕策神情闪过一瞬间的纠结,先前莫名其妙地信誓旦旦大搞退婚套路,结果自己退自己的婚也是绝了,他现在一看到扶苏尴尬得要死。
至于女孩的想法,他更搞不懂了。
先前找自己商量是图什么啊,难道说因为联姻对象太熟了,没有感觉,所以希望他自己表个态么,恩,好像能解释的通啊。
可他在扶苏心目中的形象就这么差吗?
如果是其他人,燕策顶多道个歉,如果对方不原谅,以后能躲则躲,但偏偏燕策对扶苏不能这样做,她是秦王嬴政的女儿,更是秦国的储君,也就是下一任说砍谁就能砍谁的王,不排除是未来皇帝的可能性。
虽然现在还是个可爱的害羞女孩,可燕策自始至终都对女孩抱有亏欠心理,他更也无法做到面色如常地和这位好友兼同窗自然对话。
最重要的是,他现在根本搞不懂女孩的心思。
“啊……最近是聊得比较多。”
自己是不是之前太自来熟了,结果弄得公子策在扶苏心中的印象一下子成负分了。
燕策只能去试探性地猜测对方是不是想要砍死他,边说边与女孩漫步在学舍外的一条林荫小径上。
——这一夜,又是和母亲一起过的啊。
母亲特别关爱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