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吴冷兰拉上邓丽,顶着大太阳马上出发。也不知道去那个地方怎样坐车,下楼后打听了好几个人,才大体搞清楚。
这是常有的事。雇主都是有车族,平时出门开自己的车,来挑保姆也是开车来。没车的、不会开车的也是打出租,还没听说过哪个雇主坐公交车来挑保姆的。换保姆时就不想再来了家政公司送,但又往往因为他们不坐公交车,根本不知道到自己家应该坐哪路车,到哪儿下。吴冷兰每次去一个新雇主家,总像瞎子摸象一样,常常不是坐错了车就是下错了站,有一次甚至坐反了车。因为鹏城的公交系统非常发达,全市共有近200条公交线路,大巴、中巴、小巴,冷巴、普巴、双层巴,区间车、跨区车,许多当地人都搞不清那些车的走向。有时公交车改道延长又不及时反映在站牌上,这路车明明能坐到,站牌上却没有,或站牌上明明有,坐上车却说改道或取消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下次坐车方便,吴冷兰就采取记录的方法,并且,每坐一路新车,就在地图上仔细查看它经由哪些地方,一张鹏城地图,都快让她翻烂了。
太阳像火球似的,烧灼着每一个衣着单薄的躯体。人们都尽量躲在大楼的阴影里和树阴下走路,或者用遮阳伞为自己撑出一片阴凉,花花绿绿的遮阳伞便组成了鹏城一道流动的风景。
看着大楼和绿树投在地上的阴影,吴冷兰突然想起晚上走路的趣事。由于白天被太阳晒怕了,晚上出门,吴冷兰也会下意识地避开路灯光,躲到大楼和绿树的阴影里。同行的人都觉得奇怪:人家走夜路专挑有灯光的地方走,你怎么专挑黑影里走?
想到这里,吴冷兰哑然失笑。
到了车站,吴冷兰查了一下站牌,又找等车人核对了一下,确定了该乘坐哪路车后,便抓紧时间对邓丽进行突击培训:简单的法律常识,如何称呼雇主家的人,怎样招待雇主家的客人,饮食口味、起居时间、工作标准等要按雇主的要求去做,不能按照自己的习惯等等。
车来了,两人上了车,吴冷兰还在不停地说。顺便又问了一下邓丽的情况,因为她还完全不了解这个皮肤黑黑、暴牙突嘴,眉眼间却显得很有心计的女人的情况。邓丽是在吴冷兰不断接听电话时,与高真交谈后办的手续。
通过交谈得知,邓丽来鹏城已经三年,从街头流动小贩做起。那时,整天提着篮子与城管打游击。后来,在菜市场租了一个摊位,每天半夜老公去农批市场进货,她就在清晨开始卖。起早贪黑地忙了一年,积累了一点儿本钱,又盘下一间水果店,夫妻两人勤奋经营一年多,积攒下三万元。谁知,一场大祸降临,九岁的儿子突然因吃泥螺引发了一种难以医治的过敏症差点死掉。经抢救治疗,命是保住了,但却变得弱不禁风,只好休学在家,每天都需要用药陪伴,每月的药费就需要两千多元。为给儿子治病,水果店卖掉了,那点儿积蓄也花光了,夫妻两人只好打工为儿子挣药费。
听了这些,吴冷兰很是同情,安慰她珍惜这次下户的机会,安心做好工作,多挣点儿钱给儿子治病。但是,吴冷兰又嘱咐她:这些事情就不要对雇主说了,雇主不喜欢经历太复杂的保姆,说了后,雇主一般不会同情你,反而会对你起戒备心。有一个这样的教训,一个保姆结婚时没办手续,孩子十七岁时才发现,后来老公起了歪心,她一气之下,跑到深圳来找在这里打工的女儿,可女儿却不认她。她当了保姆后,向雇主家的老太太倾诉自己的冤屈,没想到不仅没得到同情,反而遭到了辞退,老太太说连结婚要登记都不懂的人,脑子有问题。还有,你老公在这里打工的事更不要说,雇主最反感保姆的老公也在这里。别看雇主整天你恩我爱的,却要求保姆清心寡欲,不得分心,以便一心一意地为他家工作。每个月两天的公休,一般是不准在外过夜的,有一个保姆就因为老公也在深圳,每次休息要回去过夜,便在哪个雇主家也干不长,甚至有一次,她前脚刚走,雇主就让我们送人替她,咱们要避免出现这种情况。
邓丽点头称是。
到了雇主家,发现那个不想干的保姆是个20岁出头的姑娘,厨房里还有个60多岁的胖老太婆正在满头大汗地忙碌。跟雇主互通姓名后,得知那是她妈妈,吴冷兰开始还以为她家请了俩保姆呢。走路走得吴冷兰和邓丽也满头大汗,这才发现,这个雇主家竟然没有空调,只有两台鸿运扇在有气无力地转着,看来保姆的工资有一部分是“省”出来的。一边擦着汗,一边简单了解了一下:雇主家有小姐、先生、小姐的母亲、还有两个孩子,一个一岁多点,一个还不到三岁。小姐叫刘应姝,是湖南人,老公是香港人,没说在香港做什么工作,反正是上三班,每两天一倒。
鹏城这个地方,不知为何好多家庭都有两个以上的孩子,隔得还那么近。他们大都由保姆带大,孩子们普遍缺乏管教,显得有些无礼、自私、任性、专横,这俩孩子也不例外。他们的妈妈到里屋给宗大美取工资时,那个小姐姐用圆珠笔把弟弟的脸划了一道,立时就红了起来。吴冷兰和蔼地对她说:快向弟弟道歉,弟弟会疼的。那小姐姐蛮横地推了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