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冷兰也知道,这些道理有时很缺乏说服力,但也实在没有什么更有力的理由来安慰这些饱受委屈的家政工。如果是雇主刁难苛求他们还好,可以以公司的名义与他们沟通,问题是刁难苛求来自同类,真让人无计可施。
那天,吴冷兰来到那个公司收费,看到做饭的钟点工正在忙着做午饭,那个刁钻刻薄的小姐一见她就说正好我们想找你,我们老板说了,下个月起不用钟点工做饭了,我们自己轮流做。
“怎么?是我们的人做的不好吗?“
”不是的,老板想尝尝我们的手艺,也让我们自己锻炼一下,这个钟点工做的很好。”这个难缠的小姐在辞退钟点工之前能这样说,也算有点儿良心。
吴冷兰想,也好,给这个钟点工再找一家工资高点的吧。谁知下午那个钟点工跑来说,她不想干这种工作了,因为她的专长是缝纫,她想进工厂去干,又问只干了一个月,费少交点行不行?
都是打工的姐妹,都是赚钱,阻拦她去找适合自己的活也是不道德的。至于少交费,吴冷兰知道,这放在李云那时是绝对不可以的。她能让一个身无分文的家政工到雇主家干了十几天之后,再身无分文地离开,因为十几天的工资正好抵了费。
高真认为,家政公司面对的都是些穷苦姐妹,心不能那样黑。别看她几乎至今不知缺钱的滋味,但那一次被劫真真让她体会到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感觉。也幸亏遇上吴姐、赵姐那么多好人她能通过自己的双手而不是动用储备,把自己救出困境。不过当时即使已经身无分文,她心里也不太惊慌,毕竟家里存折上有七位数的存款,可是这些打工者绝没有她那么幸运和心安,他们有的真正是两手空空、家境贫寒。高真来鹏城之前从未与两手空空的人们打过交道,可这几个月却全都与她们吃住在一起,已经逐渐理解和体谅她们了。
高真跟吴冷兰交换了一下看法,很大度地同意了那个钟点工的请求,并送给她一句话:如果以后有什么难处需要我帮忙,尽管来找我。
那个钟点工满怀感激,连连称谢。
处理完这件事,高真觉得自己的思想也得到一次升华,能为这些需要帮助的姐妹减轻一点儿负担,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心理上似乎得到一种满足。她突然醒悟到,自己来当老板,除了有给自己打工的自由外,好像还有一种更深刻的东西,这种东西可能就藏在这些需要帮助的姐妹的眼睛里吧。
吴冷兰也觉得这样干下去,无论挣钱与否,起码心情舒畅。真的,在李云手下干,老觉得太憋气,看到那些身无分文的姐妹干了十几天又身无分文地离开,心里真不是个滋味;看到那些好容易挣了几个血汗钱又要被李云扣掉一部分的家政工的气愤的表情,觉得自己也是帮凶;另外,看到那些拖了好几年才凑够了12个月来领首月工资的老家政工那感激的表情,又杞人忧天地替那些永远领不到这些首月工资的人打抱不平。想到她们自己挣的那点儿血汗钱过了好几年才领到或永远领不到,她就扪心自问干家政是不是必须昧一点儿良心。今后,不用整天这样自责了,高真作为老板不挣昧心钱,不克扣家政工,工作就好干,心里就轻松。
最近,公司对面起了一片新楼房,这几天不少新房装修尾声,钟点清洁的需求量突然增加了,这正好给那些来报名做钟点工的人了机会,也使一些待岗家政工有活可干了。
新房卫生一般是采取包干的形式,一套房子100至300元不等,如果按10元一个钟算,也就是应该干10至30个小时。但由于干活的人方法掌握的不好以及雇主苛刻的原因,往往都要超时二分之一甚至成倍。那些钟点工们灰头土脸、一身臭汗地干十几个小时,才能拿到二、三十块钱,就这样,有些雇主还左挑右剔不想付钱。
有一个新房卫生是替装修队干的,一般这种情况装修队认可即可,雇主搬家之前还要请人再做打扫。然而这个雇主提前入伙,在装修队尚未撤完之前,就往里搬家具,这下可苦了这些钟点工。她们要把一个垃圾货场般的房屋清理打扫到搬进去的程度,把应该分两步干的工作合成了一步,其难度可想而知。雇主和装修队交替着干,一会儿装窗帘,一会儿装灯,一会运家具,刚刚搞干净又折腾脏了,好多地方干了一遍又一遍,时间足足延长了两倍半,工钱却一分也不加。那个雇主花几十万买了房子,又花十几万装修,却连10块钱都不舍得多给这些灰头土脸的钟点工。而这些钟点工们抓紧时间干完,连吃饭时间都舍不得浪费,当然也有舍不得花钱买饭的原因,饿着肚子,一干就是十几个小时。两天多干完后合计下来,竟然一个钟还不到两块钱,就这样那个雇主还吹毛求疵地嫌她们干的不干净。最可气的是衣柜上有一块玻璃由于疏忽,没有拧在固定位置上,而是搁在几个点上,用抹布一擦,便掉下来摔碎了。那个男雇主还自称学过机械,却不加分析,硬说是钟点工不小心。吴冷兰要求他拿块玻璃模拟一下,看究竟是谁的错。他明知理亏,仍蛮不讲理:又没让你们赔,只是让你们认个错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