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妍刚欲求情,刘彻却摇头大笑起来,对着公主道:“阿姊还记得我年少时的荒唐事情吗?”
公主笑道:“哪个人年少时没做过一两件荒唐事,没争风斗气过?看着他们,我倒像又回到未出阁的日子。”
刘彻笑着从霍去病脸上看到我和李敢脸上:“都起来。李敢,你衣冠不整就先退下吧!”
李敢磕了个头,起身时顺手把地上的袖片捡起,匆匆转身离去。
平阳公主笑着对刘彻说:“陛下太偏帮去病了,这么快就把李敢轰走,让我们少了很多乐子。”
刘彻笑看着神色冷然的霍去病:“不赶李敢走,还等着他们待会儿打起来?到时候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朕这个皇帝颜面何存?”
平阳公主笑着点头:“倒是,去病的脾气做得出来。”
一场可能化作大祸的风波总算化解,我有些累,想要告退,却没合适的借口,低头蔫蔫地坐在下首。李妍神情也有些委靡,刘彻看到李妍的神色,着实担心,忙吩咐人去传太医,带着李妍先行回宫。我们这才各自散去。
霍去病人走在我身侧,却一句话也不和我说。我心里想着和李妍的一番谈话,有些说不清楚的郁悒烦恼,也是木着一张脸。
两人出了上林苑,我向他默默行了一礼就要离开,他压着怒气说:“我送你回去。”
我摇了下头:“不用了,我现在不回去,我还要去趟别的地方。”
“上来!”霍去病跳上马车,盯着我蹦了两个字。神色冷然,绝不允许我反驳。
我无奈地笑了笑,跳上马车:“你可别朝我发火,我要去李将军府。”
他瞪了会儿我,吩咐车夫去李将军府。我看着他,将心比心,胸中酸涩,柔声解释道:“我和李敢可不熟,上次你带我去军营时是第一次见他,今日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霍去病脸色稍缓,语气依旧是冷的:“第二次见面就如此?”
我道:“事出有因,李敢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小瓜子,眼神不好时,找都不容易找到。”
霍去病的嘴角微露了一丝笑意:“我于你而言呢?”
我犹豫了下,嬉笑着说:“你像个大倭瓜,可满意?”
他没有笑,紧接着问了句:“那孟九呢?”
我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扭转了头,挑起帘子,看向窗外,刻意忽略脑后两道灼烫的视线。
到李将军府时,我还想着如何能让李敢肯见我,霍去病已经大摇大摆地走进将军府。守门人显然早已习惯,只赶着给霍去病行礼。
我快走了几步追上他:“是我要去见李敢,你怎么也跟来?”
霍去病道:“现在好像是你跟着我,而非我跟着你。如果你不想跟着我,我们就各走各的,你可以去门口请奴仆为你通传。”
我瞪了他一眼,不再说话,静静地跟在他身后。霍去病问了一个奴仆,回说李敢正在武场练箭。他对李将军府倒是熟悉,也不要人带路,七拐八绕地走了会儿,已经到了武场。
李敢一身紧身短打扮,正在场子中射箭,每一箭都力道惊人,直透箭靶。我小声嘀咕了句:“好箭术,箭无虚发,不愧是飞将军家的子弟。”李敢看到我,瞳孔一缩,把手中的箭骤然对准了我。
那一瞬间,我知道李敢不是在吓唬我,他脸色森冷,眼中的恨意真实无比,他确有杀我之心。我身子僵硬,一动不敢动,一句话也不敢说,唯恐一个不慎激怒了他,那支箭就向我飞来,而天下闻名的飞将军家的箭术,我躲开的机会几乎没有。
霍去病一个箭步,闪身挡在我的前面,姿态冷淡,和李敢静静地对峙着。
李敢的手抖了下,猛然把弓扭向箭靶,“嗖”的一声,那支箭已正中红心,整支箭都穿透而过,箭靶上只剩下白羽在轻颤。
我一直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呼了出来,身子发软。我身份卑贱,对这些显贵子弟而言就如蝼蚁,捏死我都不用多想。我一直用智计周旋,可忘了我的生命只需一支箭就可以轻易结束,所谓的智计在绝对的权势面前能管什么用?
今日幸亏霍去病跟了来,否则,否则……刚才在生死瞬间,我没有怕,反倒现在才开始后怕。李妍究竟和李敢说过什么?她有没有预料到李敢的反应?她这是给我的一个警告吗?或者她压根儿就是想让我死?世上还有比死人更能严守秘密的吗?
我越想越心惊,霍去病转身扶我,我第一次主动地握住他的手。我的手仍在哆嗦,他的双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因常年骑马练武,他的手掌茧结密布,摸着有粗糙的感觉,充满令人心安的力量,我的心慢慢安定下来,手不再哆嗦。
他看我恢复如常,摇头笑起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再来找李三。”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声音涩涩地说:“为什么不敢?不过……不过要你陪着来。”
李敢走到我们身侧,若无其事地对霍去病作了一揖:“刚才多有冒犯,不过你好端端地突然走到我的箭前,把我也吓出了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