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异口同声的惊喜。入眼处,两张不同的脸,却是同样地憔悴,同样地疲惫。
两人同时想伸手扶我,快触碰到我的脸颊时,又同时停住,顿在了半空。霍去病侧眼看向九爷,九爷眼中因我苏醒的喜悦退去,满是苦涩,脸上却是一个暖暖的笑,手拳成拳头,上面的青筋隐隐跳动,一寸寸地缩回了手,骤然转身推着轮椅向外行去:“我去命厨房准备一些吃的。”
霍去病一言不发地侧躺到榻上,小心翼翼地环抱着我,他的双手紧紧扣拢着,胳膊却不敢用力触碰到我。这是一个宣布保护和占有的姿势,可貌似坚强下却藏着不确定和担心。
我努力把头向他靠去,却动作迟缓,他忙帮我把头挪到了他肩膀上,唇边蓦然有了笑意,胳膊也真真切切地搂在了我身上。半晌后,他低语道:“玉儿,我们以后不要孩子了。”
一提到孩子就心痛,我强笑道:“以前还有人说要生一个蹴鞠队出来呢!不是上阵不离父子兵吗?”
他用下巴蹭着我的额头:“都没有你重要。我现在都有些恨这个孩子,我守在你榻边时,一直想着如果因为生他,你有了什么事情,我根本不想见他。”
我迟疑了会儿,问道:“你见过孩子了吗?”
他沉默了一瞬,声音暗沉了许多:“没有,我回来时,他已经被接进宫中了。陛下赐名嬗,据说由皇后娘娘亲自抚养,一切待遇和太子同等,比一般的皇子还矜贵。因为早产了两个月,身体很虚弱,一堆太医围着他转,把宫里闹得很是不消停。当时你性命垂危,我只匆匆进宫拜见了陛下,粗略汇报了一下战役过程就赶着过来陪你。”
看着他血丝密布的眼睛,我心中满是暖意和心疼:“又是好几日没有休息了吧?先去睡一觉!”
他摇摇头:“我就在这里守着你,哪儿都不去。”
我闻着他身上久违的味道,心中说不出地安定:“那就在这里睡,我好想你。”
我从没有主动对他说过直白的情话,大概因为是第一次,把他惊得立即撑起身子,瞪着我问:“你说什么?”
我抿着唇,笑着不回答他,他定定瞅着我道:“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我慢悠悠地说:“好话不说二遍。”他显了失望之色,躺回枕上,我在他耳边道:“我很想你,很想你,以后再也不要一个人在长安了。”
他刚开始一脸欣喜,听到后来却满是心疼,眉宇中藏了无奈,手指轻抚过我的唇:“对不起。”
他应该已经知道自他离开长安后发生的一切事情,不知道他心中怎么判断事情的纠葛。这声“对不起”只怕也包含了他对卫皇后的疑心,以及孩子被带入宫廷抚养的人质命运。
我心中不安,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就告诉他孩子的真相,他忽地说:“匈奴已被彻底赶出漠南,再无余力对汉朝进行军事侵袭,以后最多也就是不痛不痒的小打小闹了。”
我心中一动:“陛下怎么赏赐你?”
“还不就是那些权力富贵的赏赐?”也许因为儿子,他的语气平淡中带出了几丝厌倦,眉梢眼角常有的神采飞扬荡然无存。
他打匈奴只是为了从小的一个梦想,开始时应该也为随之而来的高官厚禄、长安城内盛极一时的尊荣而高兴过,但伴随着越来越高的官位、越来越大的权力,他的世界不再仅仅是打匈奴,而是渐渐陷入长安城的钩心斗角中。甚至,随着皇子们的长大,从此后,有可能战场越来越淡,权力争斗的繁杂无聊将越来越重。
他一直不屑在这些事情上浪费精力,用他以前对我说过的话“非不懂,乃不屑”,可现在却终究是避不开,身不由己地被卷入。
“玉儿,晚上我们就回家,好吗?”一场持续几个月的战役,他在大漠草原中转战了几万里,星夜赶回长安后,又因为我不能休息,此时说着话,已经闭上了眼睛,睡意浓浓。
我忙放下一切心思,柔声说:“好,晚上我们就……回家。”
他原本的倦意一扫而去,眉宇舒展,带着笑意睡去。
我的头往他怀里缩了缩,听着他平静绵长的呼吸。其实我现在已经在家了!有你的地方就是家,你的怀抱就是家!
说的是晚上,霍去病却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我们从石府告辞回霍府,只有天照出面相送,九爷一句去厨房点菜后再未出现,我们也都装作忘记了这件事情。
天照交了一个长长的药单给霍去病,说一个月内可以让太医看我,但不要用他们开的方子,一切要严格按照上面所说调理,一个月后可以用信得过的医师开的方子。天照说话时,刻意在“信得过”三个字上顿了一下,霍去病眼中一暗,接过药单后,居然破天荒地对天照抱拳作了一揖,天照也没有避让,淡淡笑着说:“我会转达给九爷。”
去病不放心让别人抬我,非要自己抱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