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抱住她,小心翼翼地,就像抱着一件稀世珍宝,卡白的脸紧贴住她森然的颅骨,像对情人低语:“宋宋,你说话啊。&29378;&47;&20154;&47;&23567;&47;&35828;&47;&32593;&119;&119;&119;&47;&120;&105;&97;&111;&115;&104;&117;&111;&47;&107;&114;”
黄昏下的废墟弥漫被大火烧透的焦灼气息,地面都是热的。陆天看到这一切,突然感到生命的空虚,无力问他:“你想让她说什么呢?她现在也说不出什么了,即便你想听,也在说不出了。
倒是有一句话,她曾经同陆天说过,新婚那一夜,她想同你说一句甜蜜的话,人生地不熟,眼里心里满满都是你。她没有父母姊妹,也没有人教导她如何博取夫君的欢心,但那一夜,她实心实意地想对你说来着,说:夫君,陆天把宋宋交给你,好好地交给你,请一定要珍重啊。只可惜,你没让她说出口。”他猛地抬头。
陆天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你说马宋宋恨你,其实她从没有恨过你,天下原本没有哪个女子,会像她那样爱你的。”
他死死盯着陆天,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苍白的脸血色褪尽,良久,发出一声低哑的笑,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她爱陆天?你怎么敢这样说。她没有爱过陆天。她恨不得陆天死在战场上。”
陆天找出块地方坐下,将瑶琴放到膝盖上:“那是她说的违心话。”陆天抬头看他:“,听说你两年没见到马宋宋了,你可还记得她的模样?陆天再让你看看她当年的模样,如何?”
没有等到他回答,陆天已在琴上拨起最后一个音符。反弹华胥调,为马宋宋编织的那场幻境便能显现在尘世中。陆天本就不需要他回答,不管他想还是不想,有些事情,总要让他知道。
这恹恹的黄昏,废墟之上,半空闪过一幕幕过去旧事,倒映在浑浊的池水里。
是大漠里雪花飞扬,马宋宋紧紧贴在马背上,越过沙石凌乱的戈壁,手臂被狂风吹起的尖利碎石划伤,她用舌头舔舔,抱着马脖子,更紧地催促已精疲力竭的战马:“再跑快些,求求你再跑快些,他等不了了。”是苍鹿野的修罗场,她下马跌跌撞撞扑进死人堆里,面容被带着血气的风吹得通红,浑身都是污浊血渍,她抿着唇僵着身子在尸首堆里一具一具翻找,从黎明到深夜,终于找到要找的那个人,她用衣袖一点一点擦净他面上血污,紧紧抱住他“。陆天就知道,陆天是应该来的。”
话未完,已捂住双眼,泪如雨下。
是战场之侧的雪山山洞,他身上盖着她御寒的绒袍,她辗转在他唇上为他哺水,强迫他一口一口吞下。天上没有一颗星星,洞外是呼啸的寒风,她颤抖地伏在他胸口:“你什么时候醒来,你是不是再醒不来,陆天害怕。”她抱着他,将自己缩得小小的躺在他身边:陆天害怕。”
是雪山之中的那三日,她背着他不小心从雪坡上跌下,坡下有尖利木桩,她拼尽全力将他护身身前,木桩擦过她腰侧,她忍着疼长舒一口气:“幸好。”她吻一吻他的眼睛,撑着自己坐起来,捧着他的脸:“陆天会救你的,就算死,陆天也会救你的。”戛然而止,陆天问他:“你可见过,这样的马宋宋?”话未完说就被一口打断:“那不是真的,陆天不相信。”
面前的一只手紧紧捂住胸口,额角渗出冷汗,身体颤得厉害,却看着陆天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决绝的话:“你给陆天看的这些,陆天不相信,这不是真的,陆天不相信。”
陆天觉得好笑,真的笑出来:“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心中最清楚罢。她总想说给你听,你却从不给她机会。”陆天说:“你知道马宋宋是怎么死的吗?一个幻境。她沉溺在幻境之中,舍弃了自己的生命。
那个幻境里,你终于爱上她,你们相约白头。她沉浸在这样的幻境里,这其实没什么,得不到的便想得到,也是人之常理。
可后来你战死了,即便你战死了她也不愿意离开那幻境,她想起现实中你给的痛,比起现实中你给她的那些痛,她宁愿忍受幻境中永远失去你的痛,她命人烧了自己的遗骸,什么也不愿留给你,她原本是那样地爱你。你不知道,她爱你爱了七年。”
陆天说完这些,看到他颤抖的手指抚上她手腕胫骨处一只玉镯,紧紧握住,现出泛白的指节,突然身子一倾,吐出一口血,殷红的血洒在马宋宋遗骸的肋骨上,现出一种异样的妖。他喊出那个名字,像痛苦得不能自已了,嘴唇开合几次,才能发出声音:“宋宋。”可她已再不能回应。
陆天抱琴起来:“她让陆天将她的骨灰送回黎国,自此以后你们再无瓜葛三日之后陆天来取马宋宋的骨灰。”他没有理陆天,踉跄着抱起她,一步一步踏出水阁,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
伏在地上的仆从们嘤嘤哭泣。
陆天愣了愣,道:“也好,她最后一个愿望,将她装进白底蓝釉的瓷瓶,永远带在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