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安娜打开双臂,对着众人自嘲般笑了,“多么高明的惩罚,她让一把杀人的兵器有了感情这把剑在砍每一个人的时候,都一次哀伤与离别的痛苦……从一开始这点情感波动其实没什么,可当斩杀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以后……这把剑动摇了……哈哈,你们敢相信吗?一把杀人的兵器在犹豫!从那一刻开始,时弥剑就不再是纯粹的兵器了,它拥有了灵魂,也便不再拥有完美的攻击力,随后便中了传承者们的封印……然后,这把不需要剑鞘束缚的剑,竟然自己创造了一个壳,把那名为‘心’的毒分离出来,我,便诞生了。”
“现在时弥剑的攻击力跟最初一样完美,但同时它也拥有了一个无法摆脱的束缚,那便是我。”薇安娜轻轻**着剑身,眼睛微闭,然后道:“它必须按照我的意志行动,但是我……什么都做不到。”她吸了一口气,重新望着达左,说:“在时弥剑完成分离之后,它就已经可以离开这里了,只要解除幻境,凭借自身的力量与封印对抗,终有一天,可以破除女神的禁制……但是它没有做到,我,也没有做到……”
薇安娜看着远处,曾经浴血奋战的士兵此刻正化为粒子,飘散到空气中,在不久之后,他们都将成为新一批“苏醒者”。
“法斯特城不是这个幻境的一部分,而是时弥剑被封印之时,牵扯进来的,现实中真实存在过的城邦……那些人一开始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只是突然出现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很是迷茫。但,仅仅是几天之后,在这样的绝境之中,那群人,竟然振作起来了。幻境里原本没有其它物资,连水都没有,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城里面的人竟然生活了一个月……”
“我观察了他们一个月,看到他们在城内每一个角落的哀嚎,祈祷,也看到有不少人先一步饿死、渴死,甚至自行了断。但同时,我也看到了母亲让子女活下去,选择榨干自己的血液;看到了父亲后代的存活,割下了自己的骨肉……也看到了曾经高高在上的城主,在这样的困境中,依旧选择打开自己的仓库,自己却坐在石堡中央,怔怔看着窗外的天空,从不曾升起新一轮的太阳,随后永远闭上了眼睛。”
“士兵们放下了刀剑,歌者放下了手中的诗篇……他们聚集到广场,仍然没有忘记祷告。他们说,女神啊,这是末日吗?世界变成了这般模样……他们问,女神啊,你还好吗,我们怀念你……”
泪水顺着薇安娜的脸颊滑下,滴落到剑刃上,一分为二,晶莹的泪滴,闪耀的是那众生百态。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我依旧请求时弥剑,不要关闭幻境,然后,给那些不断抗争的生灵一些机会吧。就这样,多少年过去了,法斯特城依旧保持着今天这个样子……而我,看着那一张张相同的面孔,从出生到消亡,再作为‘苏醒者’回归,无数次无数次,我不知如何是好……也因为多次轮回,幻境出现了漏洞,出现了大门……”
“怪物是可以击败的,但这里的一切却依旧无法摆脱自身的命运……最终,我选择了遗忘,选择忘却自己是谁……新一代白王的出现是早就安排好的,一个能意识到轮回的存在,生来就是取代我,取代想要忘却一切的我……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的是,即便忘却了一切,薇安娜这个人,依旧没有放弃,想要在黑暗之中寻找出口……”
“她无数次挑战不可战胜的怪物,无数次冲进无法返回的门,无数次拥有想要解放法斯特城的念头……与以往不同的是,因为轮回,她会忘记一切,也因此,她从不停下……”
“所以……”薇安娜抬起头,看着达左回答:“你问我想要什么……现在的我,已经没法回答这个问题了。法斯特城,早已被幻境同化,成了其中的一部分……在真实世界的一个角落,都不会再有这个城邦的痕迹,我是知道这一点的,我是知道现在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可那又怎么样呢……”
又一滴泪,打在了剑身上。
“要是没有心就好了。”
“要是没有心就好了!”
“要是没有心……”
泪水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淌。
为什么离别需要哀伤;
为什么牺牲需要赞扬;
为什么想要看到花儿在风中飘荡;
为什么身为凡夫要一心想着飞翔;
月下的诗篇为谁歌唱;
夜空的花火为谁绽放;
幼时亲密的朋友啊,重逢时,心中可还留有梦想;
有啊,他说,在那遥远的彼方……
……
幻境坍塌了,包括其中的一切……那千年的时光。
达左背着缇娜,拉着薇安娜的手,奋力往前奔跑,按照来时的路,向着黑暗领域边缘进发……
安洁已经在船上等候多时,看见从黑雾中出现的众人,脸上无限欣喜。
女孩们拥抱着,欢庆着。
达左静静看着她们,然后回过头,跟薇安娜说了些什么。
只见她点了点头,向他露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