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尼见他不动也不答话,也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与他对视一眼便低着头先走了进去。郑弘轩愣了一下,只好乖乖的跟在后头进了门,又转过身来将门关好,没敢抬头看看屋内,只似乎是做了什么错事一般,束手束脚的站在了一旁。
原本以为母亲一定会先来责备他的,却不料入耳的是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声,紧接着母亲略有些哽咽的声音传来。
“臣妾,参见长公主!长公主……”
郑弘轩傻愣着看着母亲半跪在地上,眼泪须臾之间已经爬了满脸,眼看就要哭到支撑不住身子,却是那青衣小尼上前抱住了母亲还在下滑的身子,快速道:“一别多年,劳夫人挂心了。夫人快快请起,步月是晚辈,万万经不起如此大礼的。”
郑弘轩咽了口口水。步月这两个字越重复便越是清晰,此刻他才真正想起,这可不就是当朝第一公主长乐公主的闺名?
这边沈步月表情甚是无奈。将军夫人看着身量纤纤,可也是在沙场上历练过的人,若是执拗起来也不是沈步月一个十三岁少女能搀扶的动的。可将军夫人哭的神伤,执意不起,只眼睛含泪的不停打量她,但她双手却渐渐的没了力气,看到旁边还在发愣的郑弘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低声的唤道:“少将军可否过来搭把手,步月力气不济,恐闪失了夫人。”
“哦?哦哦。”郑弘轩总算是反应过来,从另一边将母亲搀扶了起来,低声劝道:“母亲还是站起来吧,礼已经行完了,还是坐着说话舒服些。”
说着又忍不住打量了一遍另一边的沈步月。她正细细的咬着唇,似乎是下了大力气支撑妇人的那一半身子。
身为将军府的独子,虽然不喜与宫廷中人打交道,但是当年名满京城的长乐长公主名号他当然还是知道的,不仅是知道,小时还曾经见过一面的,只不过当时他也还小,只记得所谓的太子独女不过是一个挂满了金银玉器的粉嫩团子。眼前这个看起来除了清瘦没有别的特色的小姑娘果真是那个长乐长公主?
说起来将军府与太子府渊源颇深。太子妃林琪楠出嫁之前便与将军夫人赵琼华是金兰之交,虽然两人一个喜静一个喜动,却是闺中最亲密的姐妹。而护国将军郑沐苍则是太子的家臣,两人从年少时就相识,互相扶持着度过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战役。
郑夫人在两人的搀扶之下总算是坐了下来,可眼睛却是一直盯着沈步月看。平日里刚强的将门虎女此刻倒是哭得像个泪人。
“长公主……受苦了。”郑夫人双眼红肿着看着她,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让沈步月莫名的有些烦躁,好在她犹豫了几回就开了口:“听闻你母亲是因为染了风寒救治不及时去世的,她去世时……可曾说些什么?可曾受苦?”
“劳夫人挂念。”沈步月沉声应了郑夫人的话,自己倒是忽然生出几分犹豫来,看了一眼还候在旁边有些无所适从的郑弘轩,含糊道:“母亲是因为肺热去的,临走之前有些神志模糊,因此并没有留下什么话,只是……念叨了一些难以忘怀的人名罢了。”
她不确定这少年是否了解林琪楠与薛进的那些香艳往事,因此有些不敢说。但她敢肯定郑夫人肯定是知道的,早在母亲刚与薛进交往过密的时候,郑夫人就时常出入府上,不过她们之间说话很少被她听到过罢了。
郑夫人果真点了点头,神情怆然,眼泪又有刹不住车的架势。
“琪楠她……究竟是多情了一辈子。”
“斯人已去,夫人就莫要再过多伤怀了。”顾太妃适时的开口,若有所指的看向沈步月:“故人才刚下葬不到一月,旧事重提,难过的也只有还在世的人而已。”
郑夫人听闻这话先是愣了一会儿,然后很快便从怀中掏出锦帕来擦了擦眼泪,将身体坐直,沙哑的声音坚定道:“妾身今日来的目的相信太妃和公主也都应该明白了,带弘儿来也是这个目的。为了查清当年的事实,郑家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顾太妃的脸上这才多出一丝温和的笑意,她先是看了一眼沈步月,而后才欠过身子去拍了拍郑夫人的肩,道:“将军与夫人的心意我跟步月都清楚了,我是半个身子要进棺材的人,步月又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以后的路,还得靠将军和夫人多多扶持,我们才能走下去。”
“太妃此话言重了,有什么就尽管吩咐罢了。”
“那我也就不再客套了,天恩寺毕竟也是天家资产,少不了天家的耳目,夫人与少将军多待在这里一时,便多一分嫌疑。夫人也看到了,步月身子骨较弱,但要走上这条路,必然是需要强健体魄以支撑的,烦请夫人遣几个会腿脚功夫的近侍入寺,一来便于保护步月,二来可让步月习一些功夫防身。”
“这倒不难,府中的侍人们会拳脚功夫的不在少数,从中择了合适的来便是,弘儿自小得他父亲教导,也算是小有所成,以后便让弘儿也多过来便是。”
被点名的郑弘轩猛然抬起头来,正好对上沈步月打量的目光,脸一下便涨红了,想要说句话支支吾吾的竟不能成句。
“这恐怕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