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既问你,你老实回答便是,主上面前如此搪塞,难道沈丞相就是如此教侍郎为官之道的吗?”
没防备安然竟然如此严重的扯上了这个问题,沈昌临这才后知后觉的反省过来:现在自己面对的是皇帝,就算自己从来没有承认过她,但有了这张脸,她已经是国民心中名副其实的曙皇,自己为臣,又怎可对她如此不敬?
“臣知罪。”沈昌临低头行礼,敛去了身上所有的不以为意,同时脑中迅速回想了一下进来听到的风声,不出片刻口中便恭恭敬敬的答道:“这次选秀本为充实后宫,因为是本朝第一次选秀,进宫的小主们位分也可不做固定,圣上大可遵循自己的意思。若是有品行端正者,无关家世,圣上亦可召入宫来伺候。”
安然虽然现在贵为曙皇,但其实不过是先皇的一枚棋子,行事上自然不敢逾越,如今会来问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吧?不过后宫之事,其实只要中宫位置显赫便无多少不妥,若是安然真的心中有人,这样的回答便是万无一失的。
“是吗?”可是听到这样的回答,安然的态度却并没有多少的改变,依旧是问出刚才那句话时所带的凌厉:“那中宫的人选,沈侍郎又以为如何呢?”
“此乃皇室大事,臣只是一介侍郎,不敢多言。”
沈昌临表面上仍旧没有任何的表现,但是心中不免吃了一惊。难道安然竟想让心中之人入主中宫?就算她真的是嫡亲的皇室血脉,中宫人选想来都不能如愿,她到底是想做什么?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是很是听从先皇的话,如今怎么会……
这个问题略深想便让沈昌临不安。可是先皇明明承诺过不会勉强自己入宫的,就连父亲那边也没有什么动静啊。
“朕让你说。”安然弓起手指来轻轻的敲了几下桌面,这个动作以前千眠也经常做,听了一会儿那个动静沈昌临有些失神,便放软了语气,道:“中宫的位置,自然是要留给能够辅佐圣上的人。就朝中的情况来说,镇国将军家的两位公子最为合适,但是大公子下落不明,金英云又因为悠人阁闹得满城风雨,是以只能从地位稍微低下点的大臣中选择了。依微臣之见,兵部侍郎和礼部侍郎家的公子都是中宫的合适人选,圣上大可在两位之间选择。”
“是吗?”安然停了手上的动作,人也站了起来,目光有些咄咄逼人的意思:“沈侍郎似乎还忘了一位呢。”
沈昌临没有接话。
“当朝丞相家的公子,入主中宫,不更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吗?”
预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话让沈昌临有些吃惊,但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圣上,沈氏一族有祖训在先,沈氏后人只能为曙相,由生到死,只能有这样一个身份。”
安然仰视着他,嘴角是有些嘲讽的笑意:“朕倒是想知道,若是此时在沈侍郎面前说这话的是朕的皇姐,沈侍郎又会作何回答呢?”
“君上面前,微臣不敢妄言。”沈昌临冷淡的退后几分,把头低下,尽量不去看这张实在太过熟悉的脸上的陌生表情。
安然冷哼一声,片刻没了声音。沈昌临也不着急,只低着头静静的等着。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安然对他起了异样的心思。虽然他之前从来没有过儿女私情,但是安然又何尝是善于隐藏自己感情的人,一举一动都在暴露着自己的心情。可是他不能回应这份感情。不仅仅是因为祖训,更是因为没有那种男女私情的感觉。说起来他还是有些死心眼,主子本来就该是只有一个的,把他十八年的主子换了人,他心中到底还是有些别扭,谈何接受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人呢。
“我知道,在你心里,我其实是不配做你的主子的。”安然再开口,声音中已经多了一丝明显的苦涩味道,她有些固执的抬头看着沈昌临因为低头看不清的眉眼:“可是我也不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自从知道宫中要选秀开始,我就开始害怕。一想到要将自己放在一群不认识的人中间,还要接受一群男人的争风吃醋,我就好害怕。但是同时,我也在隐隐期待着,你是丞相之子,说不定最后会是你入主中宫,成为我的皇后。我知道我们其实还并不熟识,但是,但是——”安然的声音混乱中夹杂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甜蜜:“好像只要是听到你的名字,我就会安心许多,不用担心。”
“这是为人臣子的荣幸。”沈昌临微微抬起头来,但是还是没敢看向近在咫尺的那双眼睛,只是淡淡的道:“日后微臣定会在前朝为圣上排忧解难,辅佐皇上治理好曙国。”
一字一句都完美的该是人臣的话,可是此时此刻,他若是能看向面前的那双眼睛,就会知道这句本分之内的话到底有多伤人。
那个向来只会恭恭敬敬的对着金千影行礼,说着我将来会保护好皇兄的安然,那个冰冷的似乎像是早已没有了心的安然,此时竟然湿了眼眶,倔强的咬着下唇,眼圈红红的看着眼前的高大男人。
“是吗?”紧咬的嘴唇还是被松了开,但是因为咬的时间长了,还是有些白色的印子留在上头:“那朕就好好等着看了,有臣如此,朕也尽可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