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陛下不会无的放矢。”晋王背着手,急躁地在宗人府内来回踱步,“查官员贪污受贿也就罢了,还要算宗室的账。这算什么事?”
在场认同晋王的宗室只敢小幅度点头,无人开口应和。
爵位低的宗室在封地苦学、在国外做生意,或者在皇家商行做事,正为自己和子孙的将来奋斗。而留在京师宗人府的,几乎都是亲王、郡王级别。爵位高者,屁股后的屎很难擦干净。
就算这样,在场的又有谁敢开口反对陛下?
各地藩王跑了一趟玉龙栈。除了龙骨,也见识到新皇对草原的影响力。玉龙栈在鞑靼腹地,鞑靼骑兵严防死守大明进贡捕鱼儿海,不敢派兵骚扰玉龙栈。可就在三年前,鞑靼火筛部肆无忌惮跨过边墙掠劫大同。把龙骨迎回京师,藩王们等着参加新皇登基大典,可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们叹服新皇的手段。
新皇在修订版《大明律》中增加了对宗室的处罚:贬为庶人。不管是同意或者反对的,在新皇的威势之下,连反对的权利都没有。藩王只能提督军机处,陪同参与文华殿廷议,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利。内阁不提出反对,修订版《大明律》正式发行天下。
以《大明皇家日报》的影响力、皇家商行的财力、西厂物流天下的能力,无论地方官府愿不愿意、尽不尽心,依《大明律》为根本律法治国的理念顺利传达到各地。
连掩耳盗铃都成了奢望。
藩王们各个安静如鸡。他们不想当出头鸟,从皇家玉牒除名。除了名,永绝后代入宗室的可能。如果只是贬为庶人,按照‘亲亲之义’的道德标准,皇帝心情好会给后代赐爵或者恢复爵位。
秦王扫了眼神色各异的宗室,轻声发笑。“从老崇王、兴王,再到衡王,陛下依旧保持对宗室的善意。已经是你我等人的幸事。”
“是极,是极。”衡王同母胞弟汝王连声道是。
他在封地惶惶不安,是陛下让西厂送来太上皇的亲笔信笺安抚。太上皇和陛下没有把衡王犯的错迁怒到他和母妃身上,他感激不尽。陛下的任何旨意他都会遵从。
汝王的态度,代表了相当大一部分宗室。陛下给爵位低的宗室出路,让他们有了别样的人生,不再是圈养的猪猡。
秦王垂下眼帘。
论收买人心,天下间谁还能比得过陛下。当然,论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也没人比得过陛下。他随行陛下出使虾夷岛,便听到了清丈田亩、取消免税特权的打算。私底下联合晋王等藩王反对,准备了一大堆的计划,打算等陛下行动的时候发动。可是……
秦王料定从不轻易妥协的新皇会坚持‘取消免税权’的主张,却猜不到是以‘反腐倡廉’开头。
“陛下手段高明。”秦王幽幽一叹。在场的都是胆小鬼!
上了年纪的淮王畏畏缩缩地开口:“我等宗室与陛下是血亲,总得和官员们有所区别吧?连我们都要交赋税,外头会说陛下苛待族亲的。”
淮王刚上任的时候帮过粮商说话,淮王府被朱寿暗中打压,淮王轻易不敢表态。关系到自身利益时,他却不得不站出来说话。除了明朝刚建立的早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亲王被除爵。他相信陛下有胆子下狠手。淮王府的名声一直不太好。
与淮王同样分封在江西的益王反驳道:“淮王叔,陛下亲口说本人也得交田赋。陛下公布了他名下的田庄,共计十五万倾。是天下需要交田赋最多的人。”
淮王在江西和粮商暗中勾结,抬高粮价;陛下调平价粮入江西压低粮价、代管宗室田庄后,淮王给淮商撑腰。从食盐上牟利;取消盐商后,他勾结在江西经商的广东商人出海,无视朝廷海禁;商人被抓,他又打起了其他小九九。仗着江西籍官员占了朝廷一半,淮王什么钱都敢捞。出了事,直敢放半个屁。淮王的臭名声连累到了他。
“那怎能一样!陛下海贸生意规模巨大,手头不缺金银。”淮王瞪了眼小辈。
益王冷笑:“东厂的人几次三番到江西调查。最近一次调查时,丝毫不在意暴露身份。东厂调查的事和淮王叔有关,所以‘胆小’的淮王叔今日才有胆站出来说话吧?”
晋王、鲁王、蜀王等众位藩王诧异地看向淮王。在陛下松动宗律前,藩王之间不敢随意联系。淮王入军机处以来安分守己,没想到藏的很深。
“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淮王色厉内荏地指着益王问。
益王朝文华殿拱拱手:“淮王叔这话还是当着陛下说比较好。”
“你……晋王,你是宗令,就不管管益王吗?”淮王老泪纵横,可怜巴巴地瞅着晋王,期望晋王能帮他说说益王。
晋王的目光在淮王和益王两人身上来回打量,在他犹豫的时候,宗人府门口的大鼓被人敲响。
‘咚咚咚’低沉的鼓声,好像击打在每个人的心中。
上宗人府击鼓鸣冤的,定不会是小事。联想新皇的手段……众人不敢往下想。
淮王跌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