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章讲到,凤姐到了花枝巷小公馆后,与尤二姐稍微客气寒暄了一会,趁着尤二姐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之际,便抓紧时间直奔主题,向尤二姐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求姐姐下体奴心,起动大驾,挪至家中。”王熙凤这是要让尤二姐搬出花枝巷小公馆,与她一块住到贾府去呢。
那么凤姐为了说动尤二姐赶快搬出小花枝巷,搬到贾府同她住到一块,紧接着她又苦口婆心对尤二姐说了一些让尤二不得不搬进贾府与她同住的原因。
凤姐对尤二讲的一席话,确实说得句句在理。说了些什么呢?
我们继续接着往下看原文:
【“你我姊妹同居同处,彼此合心,谏劝二爷,慎重世务,保养身体,方是大礼。”】
为了二爷着想,你尤二姐必须进府同住。这样咱们好一同照顾好二爷呀。
【“若姐姐在外,奴在内,虽愚贱不堪相伴,奴心又何安?”】
于我而言,你也为我考虑一下,你不搬进来住的话,我这个做正室的,就是不称职,我心里不安呐?
【“再者,使外人闻知,亦甚不雅观。”】
于外人而言,你不搬进来住,外人看着像什么话,人家会说什么样的闲话,这贾家是成何体统?
【“二爷之名也要紧,倒是谈论奴家,奴亦不怨。所以今生今世,奴之名节,全在姐姐身上。”】
外人说我什么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于琏二爷而言,他的名声很重要啊。
凤姐从一开始的生儿育女,到辅佐夫君、相夫教子,对尤二姐说得入情入理,如果尤二姐搬到贾府,于你、我、贾链三方都是无害有益,否则有害无益。
不看僧面看佛面,所以为了二爷着想,二姐,你必须搬到贾府去住啊。
凤姐这么一说,如果尤二姐再不跟凤姐走,错误不在理就全在尤二姐这一边了,尤二姐就成了不顾丈夫声誉,不通情理、破坏家庭和睦的罪人,凤姐苦口婆心说至此,尤二姐再冥顽不化也必动凡心了。
【“那起下人小人之言,未免见我素日持家太严,背后加减些言语,自是常情。姐姐乃何等样人物,岂可信真。若我实有不好之处,上头三层公婆,中有无数姊妹妯娌,况贾府世代名家,岂容我到今日?今日二爷私娶姐姐在外,若别人则怒,我则以为幸。正是天地神佛不忍我被小人们诽谤,故生此事。”】
凤姐进一步对尤二姐说搬到贾府的好处。
二姐你搬进贾府后,那些小人的飞短流长、对贾琏的误会、对我的误解便都可以澄清了呀。
“正是天地神佛不忍我被小人们诽谤,故生此事”:凤姐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高手。你看她:在《空灵的交易》中,面对铁槛寺奸猾的老尼净虚,凤姐则说自己不信阴司地狱报应;而此处她面对善良的尤二姐,则说自己相信举头三尺有神灵,高屋建瓴之类的话。
围绕着如何说动尤二姐请君入瓮,凤姐的一套说辞层层递进,面面俱到,滴水不漏,一派知书达礼、情真意切、做小伏低样,端的是说的比唱的还要好听。
实际上,当时凤姐心内的小九九真的很复杂,一时半会也很难说清楚她的心思:有两种解读:
一种解读未免有些偏激粗暴,认为凤姐当时想的是:只要你尤二姐走出小花枝巷,迈进贾府一步,到了我的地盘我的管辖范围之内,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谁怕谁。
我觉得依凤姐当时的身体情况来看,才刚小产,身体极度虚弱,有句话说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凤姐虽说当时身体状况还没有危险到那个地步,但人患病之时,也是头脑最清醒、心地最显真情实意的时候,凤姐想到自己小产,没能给贾链生个儿子,在当时那种母以子为贵的环境氛围下,她也许是真的向她对尤二所说的那样:接尤二姐回贾府为贾家生个一儿半女;再有,顾及尤二是贾珍的老婆尤氏的妹妹这一层关系,也许凤姐当时也真的是想今后与尤二姐和平共处。但是,事情发展到最后,尤二姐却死得那么惨,这在很大程度上是与尤二姐自身自卑懦弱、毫无底线的退让、无原则的委曲求全分不开的。
人性很复杂,每个人有天使的一面,偶尔也会有魔鬼的一面,因此,我的解读不会太偏激地把凤姐说得像吕后、武则天甚至慈禧,那么阴险狠毒之至,又把尤二姐说得十分善良。当然凤姐出于为了保卫自己的婚姻,为了自己的生存,对尤二姐在某些方面做得是有点过分,但如果尤二姐有个清醒的头脑,不毫无原则的退让,有些情况完全是可以避免,是可以让凤姐不能得逞的。
如果换成是探春,凤姐所要实施的一切,不但达不到目的,有可能凤姐反倒要奉承阿谀看其脸色行事。
随着故事的发展,看我后面的解读,你会慢慢明白,凤姐与尤二姐两个人,其实无所谓好人与坏人,只能说一个是太强势,气场强大,一个又太弱势,不堪一击。
那么,王熙凤处心积虑劝尤二姐搬到贾府的一番说辞,会打动尤二姐吗?欲知后事如何,精彩下章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