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仔细回过头来想想,从贾琏与尤二姐初相识(见《完整解读红楼梦第64回》的有关章节)到看至本章,读罢,你是不是忽然有种顿悟:贾琏与尤二姐,他们二人之间似乎是八字不和,命中相克,因此注定他们始终不能美美满满在一起,冥冥之中,他们之间的交往一直都是匆匆太匆匆:匆匆遇合、匆匆聚首、匆匆惜别、匆匆错过……
话说尤二姐与平儿同病相怜互相安慰暖哭在了一起,此时夜已经很深了,平儿走后,周遭万籁俱寂,尤二姐此刻的头脑尤为清醒……
我们继续接着上一章的内容往下看原文:
【这里尤二姐心下自思:“病已成势,日无所养,反有所伤,料定必不能好。况胎已打下,无可悬心,何必受这些零气,不如一死,倒还干净。常听见人说,生金子可以坠死,岂不比上吊自刎又干净。”】
这时,之前那个来自二次元世界的妹妹对姐姐的点化起作用了,尤二姐想到了羽化归仙。
1)“病已成势,日无所养,反有所伤,料定必不能好”:一年三百六十日,尤二姐所处的环境是风刀霜剑严相逼,秋月春风等闲度,明媚鲜妍能几时,在如此不堪的环境下,雪为肌肤花为肠肚的尤二姐怎么能有好的身体。
2)“况胎已打下,无可悬心,何必受这些零气,不如一死,倒还干净”:长期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与世隔绝,偶然的一件小事,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会击垮此时尤二姐脆弱不堪、敏感濒临崩溃的神经,尤二姐离开人间的去意已决。
拟代写此刻尤二姐的临终绝笔:鸡鸣狗吠,秋雨潇潇,你若无心我便休,罢罢罢,从此一别,自是解脱,两生欢喜。多情总是伤别离,更哪堪遭此冷落。辗转思量,罢罢罢,不如归去,不如归去,从此万事空净。
3)“常听见人说,生金子可以坠死,岂不比上吊自刎又干净?”:尤二姐把吞金与上吊作比较,可知自杀弃世之念头曾在尤二姐脑海中多次闪过。大家注意,“生金子可以坠死”,这其实这是尤二姐认识上的一个误区,因为但凡吞金能咽得下去,就不会死人,这是曹公落笔的一处疏漏。
【想毕,拃挣起来,打开箱子,找出一块生金,也不知多重,恨命含泪便吞入口中,几次狠命直脖,方咽了下去。】
“扎挣起来”:说明尤二姐病已成势,无法挽救了,连起床的气力都快没有了。
尤二姐毅然决绝地决定吞生金自杀,视死如归。
目睹尤二姐吞金这一自杀过程,我们恍若在“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的节奏下,如见如闻了铿锵激昂的尤二姐自杀的场景。
【于是赶忙将衣服首饰穿戴齐整,上炕躺下了。于是赶忙将衣服首饰穿戴齐整,上炕躺下了。当下人不知,鬼不觉。】
吞下生金后,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整顿衣裳起敛容。此刻的尤二姐死得轻松平静,安详从容无一丝痛苦,看这情形端的是非常想要体体面面地去到天国与妹妹尤三姐相会,姐妹俩在那好歹有个照应,不再孤独。
就这样,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悄悄的,尤二姐走了,正如尤二姐当初偷偷摸摸的被王熙凤骗进贾府,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这段话里有一点值得分析:
首先,曹公既云“当下人不知,鬼不觉”,何以知尤二姐死于吞金?这里似曹公下笔有疏漏不够严谨之处。
其次,吞金自杀,过程之痛苦,不言而喻,怎么可能容得尤二姐还能如此轻松安详地将衣裳首饰穿戴整齐,上炕躺下等死?
我想,曹公对尤二姐吞生金自杀挣扎痛苦不堪的过程不着一笔,目的是意在强调尤二姐视死如归,死之坦然、欣然。也许曹公认为,这是尤二姐最好的归宿和解脱了,是以对尤二姐吞生金自刎一段写得很雍容闲适。
唉,可怜的尤二姐就这样绒毛鸭子先下河,生活还没有真正对她开枝散叶,自己就人不知,鬼不觉地悄悄离开了人世……
似这般花花草草无人怜,便生生死死随人愿,酸酸楚楚无人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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