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说过,锦上添花的事情让别人去做,我只做雪中送炭的事情。远愁近虑的平儿也是一贯秉持这种做人心态,急人之难,成人之事。
平儿帮人只在有意无意间,总是散发着若隐若无的幽兰气息,像个君子,不求任何回报;不像凤姐,帮与不帮之间,尽是分斤拨两打尽算盘,像个胁肩谄笑的无赖泥腿市俗。
有道是,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换言之也就是说,当水清澈的时候,我就用它来洗我的帽子;当水浑浊不堪时,我就用它来洗脚。
所谓濯足濯缨之间,或者说人与人之间命运的好坏,其实都是自己的如是因而造成的如是果。
在对待尤二姐一事上,先前还一直惺惺作态的凤姐,在尤二姐死后终于沉不住气了,跟贾琏翻脸了;倒是平儿在关键时刻急人所急帮助贾琏,妻妾态度如此云泥差别,难怪以后凤姐平儿二人的命运如此悬殊。
在上一章解读到,只见伤心不已的贾琏提着尤二姐所剩无几很寒酸的遗物前去烧化,这个情形被平儿看见了……
我们继续接着上一章的内容往下看原文:
【平儿又是伤心,又是好笑,忙将二百两一包的碎银子偷了出来,到厢房拉住贾琏,悄递与他说:“你只别作声才好,你要哭,外头多少哭不得,又跑了这里来点眼。”】
点眼:显眼,引人注目。这里有丢人现眼的意思。
在当时那种封建大家庭,家族里人与人之间的明争暗斗永不停歇,凤姐、秋桐对尤二姐一事一直虎视眈眈,因此平儿对贾琏说的这句话,是在提醒此刻气糊涂而不管不顾的贾琏,要注意周围影响,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面对贾琏,平儿总是将自己的多情隐匿在凤姐的淫威之下。此刻,平儿也许最想对贾琏说的就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知否?二爷啊,你知道我一直暗暗对你多情如此。
话说平儿在贾府一直受着凤姐贾琏夫妻二人的夹饼气,但在关键时刻,她总能急人之难,成人之事,贾琏不曾想到——王熙凤对尤二姐的丧事不闻不问找借口少给钱;而平儿却恰如冬日里的暖阳,给了贾琏最及时最温情的帮助,她给了贾琏二百两碎银子治丧,比王熙凤给的二十来两银子竟多了十倍,是贾琏在这个冬日里感受到的唯一小确幸。贤良人始终贤良,平儿于尤二姐,生前死后关照到底。
平儿这种急人之难的帮助,可以说堪称是夫妾和谐至高境界的一种完成,做得很成功很完美。
比较凤姐、平儿对待尤二姐丧事一冷一热的态度,可以预见未来贾琏对她们态度的亲疏区别。
【贾琏听说,便说:“你说的是。”接了银子,又将一条裙子递与平儿,说:“这是他家常穿的,你好生替我收着,作个念心儿。”平儿只得掩了,自己收去。】
念心儿:指当做留念的遗物。
“贾琏听说,便说:“你说的是。”:在这样凄凉悲怆人情淡薄的景色里,得到平儿的提醒与安慰,贾琏悲伤的情绪被平儿这份柔情所消解,此刻,贾琏心中不禁涌出一丝难以言说的感动,一向不善辞令的贾琏此刻心情爱恨交织,从灵魂深处对平儿道出了这句言约意丰的话。
此时此刻,还有很多的话想要对平儿说,只是贾琏觉得欲说还休,欲说还休,现在还不是向平儿表白爱意的时候。
之前贾琏对女人的迷恋,完全是没有品味漫不经心的,就像贾母说的“成日家偷鸡摸狗,腥的臭的都拉了屋里去”,不过是把女人当成自己泄欲的工具而已。
有道是失了欲,来了心。现在贾琏居然能对平儿说出这些真心真言,是已经把平儿当成自己的心上人,觉得平儿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真情无价,是自己没法回报的。
【贾琏拿了银子与众人,走来命人先去买板。好的又贵,中的又不要。贾琏骑马自去要瞧,至晚间果抬了一副好板进来,价银五百两赊着,连夜赶造。一面分派了人口穿孝守灵,晚来也不进去,只在这里伴宿。正是──】
手中仅只有二百多两有限的银子,要办成像样的丧事是完全不可能的,可贾琏却买了五百两银子的板子,虽然比不上贾珍对秦可卿丧事的铺张浪费豪华奢靡,但贾琏能在自己经济条件有限的情况下把尤二姐的丧事办成这样,这就比贾珍对秦可卿的那种铺张浪费的丧事更显真情。
“只在这里伴宿”:指贾琏在梨香院通宵守在尤二姐的灵床旁。此时的贾琏万般事务皆不管,只为伊人独憔悴。三毛说“失了欲,来了心。”大梦初醒,那人却是归彼大荒去也,事如春梦了无痕。当是时,孤灯一盏,寸心欲碎,绵绵此恨,曷其有极。到了这个地步,贾琏的心神一时间都被貌美如花的尤二姐给收走了,为她憔悴也是自然得不知不觉而无法自抑了……
此事后,怡然本分、温柔可亲的平儿,就占领了贾琏的灵魂,收获了贾琏最深沉的爱。
东隅桑榆间,得到平儿的真情慰藉,是这个凄冷的冬天里贾琏唯一收获的小确幸。
至此,用44个章节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