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宫中之时,正是宫门关闭的前一刻,焰逸莫将她送进宫中便离去了。
已是夜,不知为何,寂静如斯的夜让沈凝烟竟不想那么快回到岚竹殿里去,虽然那里要比这里更加寂静,可还有一种孤单,那不是她想要的。
黔悦国的皇宫,其实沈凝烟并不觉得陌生,因为她在这里生活过整整一年。
清夙宫。
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一座宫门前,沈凝烟蓦地驻足,抬眸看去,只见宫门上悬挂的匾上刻着三个字情夙宫,可是她犹记得,两年前的这里,叫做:政王宫。
政王宫,黔悦国的皇宫内唯一一个让她觉得留恋,记忆最深刻的地方。
焰逸政,黔悦国的十三皇子,一个不经意间便走进她的视线,从此便再也无法抹去的存在,而他的存在,也是影响她一生的重要所在,当年她会来到皇宫,全是因为三年前他病重的消息。
“政儿,你快起来看看,外面下雪了。”清晨一早,只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奔跑进了十三皇子的主殿,政王殿,她的身形轻盈极了,直奔向那张黄纱后的寝室,不容十三皇子焰逸政起身穿上外衣,便看见了那个灵动的身影。
“烟儿,你又这般鲁莽,都不让侍卫通报就跑进来。”十三皇子焰逸政边说边摇着头,低头给自己系上衣服上的扣子,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养成了这个习惯,他不再喜欢让那些侍女服侍自己更衣,可能自从眼前的人儿来到自己身边的那天开始吧。
“通报什么?我自己进来,岂不是省了许多麻烦事?”沈凝烟像是走进自己的房间一般,大摇大摆的坐到了柔软的床榻上,双手拄在身侧,两只小脚来回的荡着,毫不做作的俏皮可爱。
“你呀,真是拿你没办法。”十三皇子焰逸政看着那双湛湛有神的眼眸,不禁有些恍惚,为了掩饰自己的失神,慌忙转过身背对着床榻上歪着脑袋看自己的人儿,装作望向窗外。
沈凝烟搀扶着焰逸政的手臂两人走在雪地里,慢慢的走着,任由冰雪落在自己的头上,肩上,尽管鼻头已经有些泛红,依旧不肯回屋抱着薰笼取暖,身后远远地跟着两个侍女,刻意与主人保持着距离。
“政儿,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沈凝烟将手中暖炉换了个方向,放到了焰逸政的手中,自己则将手缩到了长长的貂毛手袖之中,侧着脑袋看向那张微微显的有些苍白的脸颊。
“已经舒服很多了。”焰逸政停住了脚下的步伐,仰起头感受着雪花坠落皮肤后的冰凉之感,手中的暖炉除了原本的暖意,似乎还留有来自于沈凝烟的体温,有一种淡淡的花香,“烟儿,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恐怕我根本就见不到今年的雪花,谢谢你。”
不知道是不是天气过于寒冷的缘故,沈凝烟的鼻头竟然酸酸的,不晓得是感冒了,还是想要哭泣。
“政儿,我们还有许多个寒冬要一起度过呢,我们还要像今天一样,在雪天里面互相搀扶着走路,用力的呼吸着冬季里红梅的气息。”沈凝烟害怕自己的眼泪真的会流出来,她挽着焰逸政的手臂,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去,每一步都走得如此小心,如此认真。
她还清晰的记得,曾经口口声声所说的那些誓言,他们还有许多个寒冬要一起度过,可是殊不知,那是他们最后在一次度过的寒冬。
黔悦三十二年,三月初七,明遥城五十里外,虎山镇。
耳边是好多人的惊呼声,杂乱不已,可是沈凝烟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就傻傻的站在原地,感受着此时依靠着她的那股力量。似乎有什么滴到了她的手背上,她慢慢低头看过去,只见她的手背已被血染红,而那红的刺眼的血正是从燚政的胸前不断的滴落。
似血白衫已被血色渲染,他依旧凝望着她笑着,那笑容依旧是那么好看,仿佛那把箭刺穿的不是他的身体,流出的血液不是他的,可事实呢?
看着体力不支倒地的燚政,沈凝烟这才回过神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抱住被血染红的他,努力睁大的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她真的不晓得到底发生了什么。
“烟儿……”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是这一次在她听来是那么的让人心痛,这一刻他真的好想抱一抱她,可是他真的没有力气了,微凝的眉心看得出他此时的痛苦,“烟儿,对不起。”
微微泛着蓝光的双眸直视着他,她仿佛真的是被眼前的一切吓到了,僵硬的身体,蹙起的秀眉,此时的她俨然不再是方才那个笑的极其爽朗的女子。
“你怎么了?”她的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脸颊,微颤的指尖感受着他身体的余温,唇角一抹浅浅的笑意晕开,带着一种残破的美,“你醒醒啊政儿,我们还要一起回去呢,你还说要娶我呢,所以你快些醒醒啊政儿,醒醒……”
可是无论她怎么说,怎么晃他,怎么唤他,她的政儿就是一直闭着眼睛躺在她的怀中,一动不动,好似睡着了般。
“燚政!你醒来啊!醒来啊!”一直压抑着自己内心的她终于在这一刻大哭起来,她用力的哭喊着,嘶哑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是那么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