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一望无际的冰原雪海,唯有一座快被大雪掩盖住的帐篷,还有帐篷外围坐一圈的侍卫,夜已深,所有人都已睡去,大雪纷飞的夜晚,寂静的可怕。
燃烧的火堆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若是谁此时醒着,一定能够看到,就在帐篷的不远处,就在那片分不清天与地的漆黑里,有着几双泛着绿光的眸子,此时正在朝着帐篷的方向行进。
那是一场无声的厮杀,大雪纷飞的黑暗里,传来人们的尖叫声,还有来自于血狼的狼嚎声。
七月二十五日,天已晴,雪已停,可是那片雪海上,却没有了人的生息。
抬眼望去,那是满目的雪白色,纯净的没有一丝杂质,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就在如此洁净的白色下面,覆盖着的是惨不忍睹的一幕,那是几近屠杀的血腥。
“十四爷,全部都挖出来了。”一身深蓝色棉袍的侍卫走到一个男子身后,沉声道。
闻声,一直背对着所有人的墨卿十四慢慢转过身来,墨色如夜的长发自寒风中肆意的飘动着,冰蓝色长袍被风灌得鼓鼓的,将他的身子严实的笼罩起来。
就在墨卿十四看清面前这一幕的刹那,他的心紧紧的揪成了一团。
他数不清楚那里躺着多少人,因为他无法辨认那遍地的残肢是谁的,更无法辨认那些人到底是谁,因为躺在雪地中的尸体没有一个是完整的,而他们的容貌早已面目全非。
不知过了多久,墨卿十四深深的一吸了一口气,久久才出声问道:“可曾找到她?”
“找到了。”站在墨卿十四身后的侍卫沉声答道。
其实,这一刻,墨卿十四多么期待自己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因为那样最起码她还是活在这个世上的,最起码他不用在还未来得及见到她时,便听到她的死讯。
那是盖着一层白布的尸体,看着那具尸体下早已染红的雪,墨卿十四不敢想象白布下会是怎样的一幅场景,“掀开它。”
“十四爷,您最好还是不要看了。”侍卫犹豫了片刻,最终回答道。
“不要让本王再重复一遍。”墨卿十四一双美目冷冷的盯着面前的那具被白布遮盖住的尸体,冷声道,“掀开它。”
墨卿十四的命令没有人敢违抗,此时亦是如此。
即使墨卿十四再有心里准备,可是当他目睹面前的一幕时,依旧被吓到了,那是一具无头尸体,残缺的左臂,断掉的腿,那是一幅残缺的尸体,除了能看出那是一个女人外,再无其它任何有价值的消息。
这具无头尸体身着一袭红色衣衫,正是沈凝烟穿的那身嫁衣,虽然此时已被残破不堪,可是却依稀能猜想出原本的模样。
“你们怎么知道是她?”墨卿十四望着面前的那具尸体,冷声问道。
“这次黔悦国派来队伍一共有三十六名侍卫,两名贴身侍婢,再者便是那位沈姑娘,在这些残缺的尸体里除去残肢,三十九个人几乎全部在这里。”侍卫将他们方才的统计结果如实告诉了墨卿十四。
墨卿十四不想去相信面前所发生的一切,更不想去相信躺在他面前,那个没有了脑袋的尸体,就是他一直在等的人儿。
“凤眼石。”墨卿十四猛然想起了什么,忽然不顾一切的跑到无头女尸面前,伸手便摸向了她的颈间,可是当他摸到那颗能够冰冻住他心的玉石时,他的心终究被挖空了。
那是一块极美的凤眼石,它通体呈现出一种浅绿色。
有再多的不相信,有再多的不死心,在墨卿十四抓住那块凤眼石的瞬间,也终究无法再欺骗自己了,没有什么比这块凤眼石更加能够证明她的身份。
七月三十一,黔悦国。
元乾宫内一个造型精美的砚台被焰逸壅狠狠的抛向了殿内的柱子上,顷刻间,砚台碎了,那根褐红色的木柱上也出现了极深的一个坑,上面还有被泼洒的墨汁。
焰逸壅猛然起身,若不是施顷策阻拦,他怕早已走出了元乾宫。
“主子!您冷静点儿!”此时此刻施顷策挺身挡在了焰逸壅的面前,抬眸看去,那双狭长的凤目此时早已布满了血色,那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眼神,几近嗜血的一种残忍。
冷静。
焰逸壅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词有一天会用在自己的身上,更没有想过,有一天,这个词对于自己来说,想要做到竟然是那么难的一件事。
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她……死了!
那不是心痛,而是一种空,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自从她离开自己身边后的一种空洞感,他好似没有心一般,不知什么是悲,不是什么是喜,更不知什么是痛。
空,一种比痛来的更猛烈,更残忍的感觉,痛最起码还可以承受,而空,却只会让他绝望,让他无从下手,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情让他的几近崩溃,几近疯癫,几近自绝。
“她没有死。”
那是如同从沙粒中摩擦出的声音,暗哑的程度超乎人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