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十四年,农历乙亥年,公元一七五五年,冬月。
史凡从贾环那儿听说了先生赵翼已经离职贾府家塾的事,又知道赵大诗人准备参加今年举行的恩科会试,这天府学休假,史凡便备好了厚礼,拜访先生去了。经过一路的打探,史凡终于在一个破旧的胡同里找到了先生的住所。
见到往日的老师赵翼,史凡仍然以师生之礼拜见了先生。对于史凡的到来,先生先是感到惊奇,转而无比喜悦地把史凡迎进了屋里。赵翼自知寒舍不比贾府的尊贵,但心里清楚史凡和贾府里的其他那些纨绔不同,自然也不会同史凡生分。见识了胡同的破旧之后,史凡也做好了心理准备,然而,当他走进屋内,扑鼻而来的书香墨香,不仅让人忘却这是一处位于破旧胡同的住所,就算和尊贵的贾府相比,也是别有一番清新脱俗的。
史凡说道:“听说先生离开了贾府家塾,想必先生对于今年的恩科会试,恐怕是胸有成竹了吧?”赵翼却挥手笑道:“哪里这回事,考了五次恩科会试都败北了的人,还哪来的什么胸有成竹!”
赵翼经过了五次恩科会试都失败这回事,史凡在之前和先生的交谈中是听先生说起过的。此时,史凡也不多说会试的事,而是疑惑先生离开贾府家塾后的去向,于是斗胆问道:“既然如此,先生为何突然离开了贾府家塾,莫非是另有高就了?”
果然,赵翼说道:“没错,虽然我在上次的恩科会试中败北了,但仍然以文理畅通而考取了礼部教习,此前因为没有合适的教职,翰林院掌院学士刘统勋大人受贤德妃所托,委派我暂时在你们贾府家塾就职。前些时日,我已经接到了新的委派,即日将赴任金陵省的京都府学教谕一职。”
史凡听了,不禁一阵惊喜,笑道:“京都府学不就是我现在进学的府学,真是太好了,看来我们可以再续师生之缘了。”
赵翼笑道:“正是呢,改日到府学,我还找你论诗,过些时日,还有一位故人要来,我可以帮你引见引见,说起来他也算是我在诗学上的老师了。”
史凡听了忙问是谁?赵翼笑了笑,也不说破,只说到时候见到人自然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两人又再次聊起了今岁的恩科会试,史凡想起赵翼此前参加过五次的会试,不禁问道:“既然先生已经考取了礼部教习,为何还要执着于会试及第呢?”赵翼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有所不知啊,我虽然参加了五次会试,但这五次都失败了,可是就职区区一个礼部教习岂不是大材小用,不是我赵某人自负,我的才能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别人都为我抱不平,我赵某人更应该责无旁贷,自己的前途,我必须参加会试,殿试,进士及第,入翰林院,不然,若是以礼部教习为起点,要想再进取,那可真是难上加难啊!”
史凡听了先生的一番倾诉,心想,按理说赵翼现在是礼部教习,科举考试又是礼部在安排,赵翼身为内部人员应该更容易考取才是,为何会如此没有信心,于是又直言道:“学生有一事不明,斗胆请问先生,先生既是礼部的人,本应该比其他人更容易应选,为何反而屡次会试落榜呢?”赵翼摇头晃脑,叹息道:
“我知道你的疑惑,这里我也无法跟你明说,不过倒是可以给你透露一些,实不相瞒,若我问你是否见过害怕考生考第一的主考官,也许你就会说,这个主考官肯定与考第一的人有仇,如果真那样,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但事实恰恰相反,这两位主考官不但非常熟悉这个人,而且也非常爱惜这个人,知道这个人的才能。但现实却告诉他们,必须把这个人压制下去这个人考不上,即使考上了,名次也让他在十名之外,至少不能让他成了状元。?”
史凡又想,这会试的主考官应该就是赵翼在礼部的顶头上司,这就奇了怪了,一个单位的,又是自己的部下,不说开后门,起码弄个公道好么?怎么怕人家考好呢??史凡进了府学之后就了解过,负责科举取士的是翰林院掌院大学士刘统勋和礼部侍郎刘纶。刚才赵翼说,当初就是这个叫刘统勋的大人委派他去贾府家塾任教的,想必赵翼话语中暗指的两个主考官就是他们了。
史凡仍然不解地问道:“既然是这样,被当今万岁任命为阅卷大臣的两位大人,熟知先生的才能,更要高抬贵手先生金榜题名不是,为何他们不但不法外开恩,还极力压制呢?”
赵翼见史凡机智,也不避讳,笑道:“这事与上年庚辰会试状元、榜眼有关,当时这两位原来也在礼部任职教习,因而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主考官的部下,结果外界的闲言碎语满天飞,如今两位主考官自然坚决要杜绝此事发生。”
“原来是这样,难道就没有办法应对不成?”史凡想了想,问道:“试卷都是密封的,阅卷官既然不知道哪份答题是先生的,又何以将先生的名次排在后面去。”
“自然是通过书写的来辨别的,先前我曾客居在刘统勋大人家中,常常为大人起草文书,文书多用的是草书,楷书的话模仿的是刘家公子的书法,因而刘大人对我的可以说是非常熟悉的。”赵翼显得有些无奈。
史凡机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