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和黛玉刚刚通过互诉肺腑,两人由情感的交融心灵的契合,谁知,一场更大的暴风雨猝然来临了。
当时,贾政喝令手下的小厮痛打宝玉,只见眼都红紫了,也不暇问他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在家荒疏学业、淫辱母婢之事。谁也不曾想到,贾政把宝玉打的那样厉害,喝令小厮们按在凳子上,用大板打了十来下不算,自己夺过板子,又狠命盖了三、四十下,把宝玉打了个血迹殷殷,不能动弹。王夫人来了,反而让贾政火上加油,声言要拿绳子勒死宝玉。惊动了贾母,惊动了贾府上上下下的人。
随后宝玉先被抬到贾母房中,王熙凤不消说了,包括薛姨妈、宝钗、香菱、袭人以及史湘云等,都赶到这里,惟有黛玉没有来。黛玉和宝玉的情感最深挚,宝玉挨打,她不忍观,况且和宝玉的恋情,她想不如暂避。宝钗第一个来探视,手里托着一个药丸,表示了自己的难过,心疼。说罢不觉红了脸,低头弄衣带,百般羞怯。第二个是黛玉,黛玉的眼睛哭的象桃一样,显然不是刚开始哭,可能白天宝玉挨打时,就已经哭个不停了。见到宝玉仍然在气噎喉堵,作无声之泣。而宝玉虽然下半截疼痛难忍,不住,便嗳哟一声,但减轻黛玉的痛苦,竟说他并不疼痛,是装出来给老爷看的,还担心太阳下山后的地热让黛玉受暑。黛玉深明宝玉对自己的柔情蜜意,心中也有万千言语,只是说不出来,最后只说了一句:“你从此可都改了罢!”不料宝玉十分坚决,叫黛玉不要这样说,他就是为这些人死了也心甘情愿,又一次告诉黛玉:“你放心!”
挨打之后,有天晚上,宝玉睡醒后十分挂念黛玉,满心里要打发人去看黛玉,只是因袭人在跟前不方便,于是就假装要借宝钗的书看,把袭人支了出去,这才吩咐晴雯到林姑娘那里看看她做什么。晴雯说白眉赤眼的,去做什么呢,到底说句什么话,或是送或取件什么东西,也好搭讪。宝玉便伸手拿了两方半新不旧的手帕,叫晴雯送去。到了潇湘馆,小丫头春纤说黛玉睡下了。晴雯走进来一看,满屋魃黑,灯也未点,黛玉已睡在床上。听说宝玉送帕子给她,而且是家常旧的,开始不解,待细心搜求,思忖一时,方大悟过来。林黛玉体贴出手帕子的意思来,不觉神魂驰荡:
宝玉这番苦心,能领会我这番苦意,又令我可喜,我这番苦意,不知将来如何,又令我可悲,忽然好好的送两块旧帕子来,若不是领我深意,单看了这帕子,又令我可笑,再想令人私相传递与我,又可惧,我自己每每好哭,想来也无味,又令我可愧。
如此左思右想,一时五内沸然炙起。宝玉挨打的原因之一,就是表赠私物,现在棒伤未愈,言犹在耳,又明知故犯地向林黛玉表赠私物。林黛玉意识到这一行为属于私相传递的范围,知道在礼法之家是不允许的,所以不免感到畏惧。对宝玉而言,两方旧帕子是再好不过的爱情象征物,对黛玉而言,宝玉的深情挚爱都写在这两方旧帕子上。一旦会此心意,黛玉不觉神魂驰荡,全身心都沸腾起来。余意绵缠中,黛玉在帕子上写下了三首感伤至极的诗句。三首诗写的都是一个泪字,在寻找真爱的路上,他感到了无奈与无助。她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只有诗和眼泪是属于自己的。甚至她觉得《西厢记》里的崔莺莺也比自己的命运要好一些,她慨叹:“双文,双文,诚为命薄人矣,然你虽命薄,尚有孀母弱弟,今我林黛玉之命薄,一并连孀母弱弟俱无。”当她写完三首诗之后,还要再往下写的时候,只觉得浑身火热,面上作烧,走至镜台揭起锦袱一照,只见腮上通红,自羡压倒桃花,却不知病由此萌。
就在她写这三首诗的第二天,贾母带着凤姐和王夫人等到怡红院看宝玉,随后宝钗和她母亲薛姨妈也来了。虽说是看宝玉的伤痛,因为有凤姐在,便满屋的欢声笑语。宝钗看准机会,笑说:“我来了这么多年,留神看起来,凤丫头凭他怎么巧,再巧不过老太太。”明显地是当面奉承的话,但贾母听了却很喜欢。接着又说起有人嘴乖巧,有人不大说话的话题,宝玉想引贾母夸奖一下黛玉,便说:“若是单是会说话的可疼,这些姊妹里头只有凤姐姐和林妹妹可疼了。”结果贾母不但没有夸奖黛玉,反而说出了对宝黛爱情而言称得上风云变色的话。贾母说:提起姊妹,不是我当着姨太太的面奉承,千真万真,从我们家四个女孩算起,全不如宝丫头。
不仅如此,宝玉挨打后的几天,王熙凤、王夫人、薛姨妈、宝钗、袭人等的往来也似乎格外热络。为宝玉挨打的事,薛家也闹腾了一阵子。宝钗风闻蒋玉菡一案,似乎与薛蟠有关,因此回家婉转地探听薛蟠的口气。薛姨妈也在旁助阵,结果薛蟠急个猴跳,索性直接对宝钗说:“我早知道你的心了。从前妈和我说,你这金要拣有玉的才可正配,你留了心,见宝玉有那劳什骨子,你自然如今行动护着他。”连宝钗的丫鬟莺儿也到怡红院帮袭人给宝玉打络子。贾母知道了此事,嘱咐宝钗:“好孩子,叫他来替你兄弟做几根。你要无人使唤,我那里闲着的丫头多呢,你喜欢谁,只管叫了来使唤。”
节令已是秋天,一天傍晚忽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歪在床上的黛玉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