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已经什么东西都感觉不到了,他知道天梯上那个声音一定还在喋喋不休地念叨那句一成不变的话。也不知道声音的主人是不是智障,要背书为什么不背全篇,只知道把那一句话放在嘴边来回咀嚼着,都嚼成沫子了还不肯吐出来。
他忽然也想一起背诵那句名言,虽然他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见,包括自己的声音。
但他还是想大声的说出来。
他大声喊道: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声音一定很大,但他本人却什么都听不见。
他再次喊了一遍: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
一步,一步。
身体几乎面临崩溃的林云感觉自己又向上迈出了一步。
林云口中朗诵圣人的文章,脚下步伐持续迈动。到后来,林云喉咙嘶哑,吐出来的词也是模糊不清。
但他依旧声嘶力竭喊着,自身意识将近全无,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
“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声音嘶哑,而后尖锐,到最后却变得如志向难成后诉苦的呜咽声,回转在这方小天地中。
身体已经面临崩溃,到处都是被压力从体内压迫出的血迹。
不能再走了啊!
再走下去,他可能会死。
可是这时的林云早已没了多余的自主意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存在:
“向上,向上!”
他大吼道:
“我林云既然机缘巧合再一次来到这里,就没打算灰溜溜地回去!”
“放弃代表失败,也代表可能能够活着,但如果不能成功,我宁愿死!!!”
轰!!!
林云猛地感觉自己身体正在下坠,这个过程中有一个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像自己的身体砸穿了谁家的天花板,落到别人家里面。
他渐渐恢复了五感。
朦胧间,林云好像落入了一个巨大的空间,四周空荡荡一片,各种光芒交织其中,色彩缤纷。
有一个声音在远方响起。
像久未归家的孩童在漆黑一片的山林里呀呀直唤,颤栗着渴望看见家园的灯火;又像少小离家老大回的耄耋老人在物是人非的土地上凄声叫喊:何处得以心安?也像茫然的中年书生站在滔滔大河边抬头,仰望星空万里,然后大声唾骂世道不公,感概路在何方。
它好像不是一个声音,又似乎在说同一句话。
它从远方响起,林云想去追寻,许久后又惊恐地发现那个声音来自自己心中。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这是,天问?
林云马上想起他曾从某本杂志上看到过编辑截取了这篇文章的几句话,用在自己文章里,后来有时间查了下才知道这时屈原的《天问》,而头一句正是刚刚那句。
皇皇之音,震耳发聩。这一刻林云仿佛回到孩提时,严厉的老师手拿小指粗的竹棍,向他讨要一个刚教过的问题答案。
林云嗫嚅道:
“我,我不知道。”
假想中的竹棍并没有落到他身上,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句话——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我不知道。”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我不知道。”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我不知道!”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
声音的语速越来越快,渐渐,林云连回答不知道的时间都没有了。他明白这是屈原的《天问》,一直到那个声音将《天问》完整读完,忽然四周光芒骤亮,在林云眼前凝成一团光球,颜色都不复存在,又似乎颜色都融合成了一种道不明的色彩。
光球倏忽爆开,天空落下一片光雨。当闻仁恢复视线,面前出现了一名眉发须白的老者,雪白的胡子长长及地,眉心有小指指甲大小红色菱形花纹,身披一件印有阴阳双鱼图案长袍,双目无神。
身前有长桌一条,桌上有古灯一盏,老人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忽然开口:
“何谓道?”
老人开口问道。
林云知道自己必须说出一个答案了,心里也似乎有个声音一直在催促他:
说啊!随便说什么都行!
道?
林云陷入思考。他想起了他在末日来临前曾从百度上看的解释,于是清清喉咙,朗声答道:
“日月无人燃而自明,星辰无人列而自序,禽兽无人造而自生,风无人扇而自动,水无人推而自流,草木无人种而自生,不呼吸而自呼吸,不心跳而自心跳,等等不可尽言皆自己如此!”
老者好像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再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