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校场两侧的竹林,撒下一片疏影。
回廊的阴暗处,鬼鬼祟祟地,出现两个身影,正在向校场靠近。一个身形俊朗,颇有几分英武之气,另一个略胖,透着几分猜摸不透的憨气。两人探头探脑看了下四周,确认没被跟踪,也没被发现,一个健步,直取落儿后背。
眼看着四只手暗中使劲,将落儿肩胛和双臂牢牢扣住,落儿身子一矮,重心往后一靠,整个身体如顽石一般,重重撞在偷袭者身上,两位偷袭者左右闪避,迅速绕到落儿两侧。
借着月色,看清了来袭者,落儿微微一笑,气息,选了“菩提拳”第七势,双手双脚左右开弓,犹如珠线崩断,菩提落地,千面花开。两位来袭者亦毫不迟疑,那位胖子就地一滚,忍着挨上拳脚的痛,一把抱住落儿双腿,另一位乘势抱住落儿双臂,落儿手脚被缚,三人倒在校场上,滚作一团。
蜷伏在乱草之中过夜的竹鸡被吓醒,咕咕咕地探头乱窜夜显得愈加寂静。
同一时刻,大菩提寺的最高处,藏经阁内,两位年长僧人,倚窗而望。从这里,可以看见寺院的各个角落,寺院周边一草一木,尽收眼底。校场上的一幕,他们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年老的那位僧人离开窗口,盘腿坐回到蒲团上,拿起面前的粗糙陶杯,慢慢地喝下杯中茶汤。年纪稍轻那位,又望了会儿校场上的情况,也回到屋内,盘腿而坐,拿起泥炉上的陶壶,一样的古朴笨拙,往年老者杯内,倒满新的茶汤,汤色清冽,一如月色如华。
年老者面皮泛黄,眉毛和胡须皆白如雪,是大菩提寺主持,法安仁。另一位面皮棕黑,眉毛和胡须黑硬如箭镞,是大菩提寺首席护法,法安七。
两人相对而坐,并无言语。安仁双目微晗,眼观鼻,鼻观心,偶尔喝安七倒下的茶汤。安七亦不刻意找话,只顾自斟自饮。作为师兄弟,两人早已心灵相通,无需通过言语,也无需通过眼神,就能猜出对方的心思。
身为曾经的“菩提三杰”,他们的修为,早已入化境。
只是,今天,两人都隐隐地觉出,在对方的心里,有一件陈年旧事,不得不提,却都不知该从何谈起。
说是陈年旧事,显得有点不够庄重,更确切地说,应该是一个魔咒。因为这件事情的影响力,太过强大,上至王公贵族,下至黎民百姓,都深陷其中,而且已整整延续了一千五百余年,至今仍不知该如何破解。
约莫半个时辰后,续了几回水,茶汤已淡而无味。安仁微睁双眼,看着安七,安七欲起身换茶叶,安仁示意他不动。安仁伸出食指,沾了茶水,在竹制茶几上画了一个鸡蛋般大小的圆圈。
安七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这次,他没能理解师兄的寓意。
“被困其中,破解之道,必在其外。”
安仁似乎自顾自般,缓缓道来。
安七学着师兄的样子,也用手指沾了水,在茶几上画了个圈。
“被困其中,破解之道,必在其外?”
“嗯。”
“外面不是说,是因为须弥山的关系?”
安仁摇了摇头,手掌轻扬,将茶杯抚倒在茶几上,茶汤泼洒了半张桌面,连同圆圈一起,都被汤水吞噬,圈内圈外,浑然一体,恍如一个微观的汪洋。
安七对此更为不解。
安仁说道:“一千多年前,在鼎家并未统治九洲之前,人类可自由生育。自鼎家夺取天下之后的第一年起,‘子嗣魔咒’便降临人间,似乎这与鼎家有关。”
安七回答道:“然。”
安仁说道:“十五年前,裂鼎分洲,鼎家王朝已成昨日黄花,然魔咒并未破除,似乎与鼎家又无关系。”
安七点头道:“世间亦有此论。”
安仁说道:“一千五百多年间,鼎家已是这世上最强力量,如今鼎家倾塌,力量消散,而魔咒未破,世人仍不能自由生育,可见,尚有比鼎家更强大的力量。”
安七疑惑道:“‘子嗣魔咒’并非鼎家所为?”
安仁叹息道:“鼎家自己亦是魔咒的受害者……”
听了安仁的一番分析,安七默然,缓缓说道:“一千五百多年来,鼎家也是一脉单传,这固然没了手足相残,避免了兄弟阋墙,但在皇位传承上却冒了更多的风险。”
安仁起身,毕竟年事已高,近来不能久坐,久坐则双腿易发麻,腰也感到隐隐的酸痛。安七赶紧上前搀扶,安仁示意他不动,只是自己放慢了速度,扶着茶几,转身走近身后的。
藏经阁已是整座大菩提寺最高的建筑,二人所处的小阁楼,更是藏经阁的最高层,唤作秘经阁,唯有住持和住持信得过的人,才能。
秘经阁内林立,都由皇家特批金丝楠木,上所存放的都是九洲之内,最为顶级的各类绝版典籍,有很多连安仁自己,都没有细细看过。
安仁从楠木的最底层,抽出一块龟板,吹去上面的浮尘,返回到蒲团上,将龟板递给安七。依照院规,以安七的资历,并没有资格接触秘经阁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