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温柔背靠着墙壁呆坐到天亮。
直到有人过来送饭了,她才意识到自己需要活动。
眼睛不再被遮住,她看见了来给自己送饭的人。
是个梳着长辫子的小女孩,肤色黝黑,想来是常年的风吹日晒所致。
脸上留着疤,看起来像是刀伤,也不知从前是经历了怎样的困境才导致成现在这副样子。
她也许真的不会说话,饭菜摆到佟温柔的面前,嘴都不张,只举着碗筷,拿眼睛看着她示意。
"我不用你喂我了。"她张开嘴,忽然感到一阵撕裂的疼,一夜没有喝过水,嘴唇异常干涩,说话间,嘴角边就有血渗出来。
小女孩忙放下碗筷,倒了杯水递过去。
佟温柔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接过去,小小地喝了一口。
然后她又举起了碗筷,态度异常坚持。
佟温柔无奈,只能接下来。
她现在并没有什么食欲,肚子里涨涨的,快要爆炸一样的感觉。
"我真的吃不下去。"她只好说。
小女孩像是听不懂。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一句"你是哑巴"而被打翻在地,佟温柔这会就信了。
她耐心终于告罄,突然毫无征兆发难,低声怒吼:"我说了我吃不下去,你不会说话还不会听吗?"
小女孩的脸果然一瞬间冷了下去。
碗筷重重摔在了桌上,她猛地飞起一脚,直直踢上佟温柔的下巴。
她力气非常大,佟温柔判断,这应该是常年负重才有的。
只听一道轻微的"喀拉"声,她顿时有了脱臼的感觉。
而随即而来的又是一脚招呼到了自己的脸上,尖锐的疼痛直刺人心。佟温柔的眼泪几乎不用酝酿地流了满脸,她躺倒在地,被身上的绳子束缚着,无法动弹,无法查看自己的脸被踢成了什么样,只能大致猜测着,此时此刻,应该已经不成人形了。
小女孩关上手电,转身就走,临走前将饭菜全部倒在佟温柔的脸上--幸亏已经放凉,否则肯定又会是另一番疼痛。
屋子重新回归黑暗。佟温柔紧紧闭着双眼,狠狠逼回了眼泪。
"你总说我和你爱的那个'他'很像,难道我和他真有什么关系?"
"他是你哥哥。"
昨夜姜姐的话此刻再一次出现在脑海,她的声音固执地停留在耳侧,仿佛怎样也挥之不去。
这一夜她想了很多,想起不久前,赫云琅为了逼迫她签下那份莫名其妙的协议,而抛给她的诱饵。
--我知道你父母的真实死因。
--她在和你父亲结婚前生过一个孩子,男孩。
--也就是说,你有个哥哥。
姜姐说,他是你哥哥。
原来她真的曾经有过一个哥哥。
只是素未谋面。她从来也不知道。
可是她不知道,身边所有人却都知道。
这种感觉好像她的生活是完全透明的,每个人都在看着她的马戏,时不时地,同她说些模棱两可的话,看着她疑惑,看着她不解,看着她为了所谓的真相而苦恼。
他们将她看得明明白白,只有她自己怎么也看不穿。
而她现在终于知道了,她有个哥哥,但是死了,死在了最爱他的那个女人手里,且是惨死,暴尸荒野。
杀了她哥哥的人,现在又绑架了她哥哥的妹妹,并未对她实施肉体上的折磨,而是打算从精神层面一点点击垮她,好比熬鹰。
所以她还知道了,原来那个女人就是她的仇人。
不知过去多久,屋门再次打开,佟温柔躺着没动,只是听着脚步声由远及近,高跟鞋哒哒地敲着地面,直至到了她的头顶处,那张布满疤痕的脸倒着出现在视线中。
"怎么,饭不好吃吗?"姜妤琀哑着声音静静问道。
佟温柔就这样对着她笑了,挑衅似的问她:"你再看看,还能从我这找到他的影子吗?"
姜妤琀周身气场立时冷凝起来。
"你故意的。"她快速说道。
下巴处已经高高隆起,她碰都不敢碰一下,这样说话都在强忍着疼痛。
她就是故意的。
什么都做不了,既然她对熬鹰这么感兴趣,那么她何不礼尚往来,也反过去熬一熬她呢!
姜妤琀眼中迸发出杀人的气焰,可她看着地上那个女人的笑容,却是什么都没法做。
杀了她?
那么这许多年的悔恨谁来买单?
就这样任由她挑战她的底线?
咽不下这口气。
姜妤琀的拳头狠狠攥起,又蓦地松开,如此往复多次,终于一扭头,大步离开。
佟温柔脸上的笑淡了下去,疼痛侵袭着她,眼泪再次流了出来。
晚上再见到那个小哑巴的时候,她便知道了为什么那个女人会放过她,小哑巴的脸上和她有了同样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