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清水秀的地方是有的,天下南七北六一十三省,这样的地方不知有多少。
鸟鸣啾啾啾,水流哗啦啦。
半山腰,溪边,怪石上,有一个少年坐在上面,眼眶通红。
但他瘦小黝黑的身影却没有被大自然降服,反而像是突兀插进这片安静祥和天地的一根刺。
他显然是刚哭过,但他那双已失去稚嫩天真,布满血丝充满着愤怒仇恨的眼睛却告诉着一个人,他以后绝不会再流泪。
忽然有风从旁边的杨树林里吹过来,杨树的叶子拍打发出声音,森林的虎豹蛇虫也都发出令人心悸的嘶鸣;风吹的怪石左右摇晃,吹得瘦腰溪水不再祥和,延伸到山脚的蜿蜒溪流在这风中仿佛变成了一条森寒恐怖的银色大蟒。
他不自觉的缩紧身子,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在这阵风中,从山脚下走上来一个年轻人。
这个人长发胡乱的束起来,背着木匣,穿着青灰大氅,手里提着大包裹,脚步沉重中带着杂乱...甚至可以说是踉跄。
包裹里有红色渗出来,染红了花布,褶子内外湿润着冰冷的血痕。
怪石旁边距离溪水不远的一颗大树下,有一座新起的坟包,没有立牌子,因为合葬的这两个人不想要让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穿着大氅的这个年轻人走过怪石,看都没看一眼坐在怪石上的少年,只当做他也是这怪石的一部分。
石头当然不能哭,也不能动。
这个少年看到这个年轻人,或者说看到这个年轻人手里的包裹,真的连动也不敢动了。
毕竟没有人规定悲伤的少年不能动弹,也没有规定大人就不能给少年看人头。
这年轻人盘膝坐在地上,打开包裹,就是三颗人头,三颗血染的人头。
包裹里还有一坛酒,一口海碗。
清澈的酒倒进碗里,变得浑浊,三颗脑袋的血淌进碗里与酒混合,酒就变成了血酒。
但年轻人把血酒放在地上,没有喝。他就面对着坟包坐着,大树哗哗的响声他听不见,溪流的水声他听不见。
他甚至连动都不动。
少年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着他的木匣,脸上的肤色更加苍白。
年轻人突然开口了:“你是谁?”他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也很有股冷酷的味道,这样的味道别说少年,成年男性也不见得腿肚子里的大筋能转回来。
这少年怔怔的回答道:“我是...”
他支支吾吾不说话,张大真打断他之后发出的声音更冷酷,也更急迫人喘不过气来。
“你从哪来?”
“白帝城。”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就是那个白帝。”
“好,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我是被二叔带到这儿来的。”
“你二叔是谁。”
“船孝之。”
“莫不是坐排帮第二把交椅的冷面佛船孝之?”
“是我二叔。”
“那你就是排帮的大少爷聂云了。他在哪?”
“他让我在这里等着,他去找那些人拼命了...”
“哪些人?”
“一群蒙着面的人,不过...我知道他们都是神龙教的人!”说着,这个少年的脸上露出咬牙切齿的恨意,仿佛恨不得生吞了神龙教这三个字。
张大真一字一顿的道:“排帮除了你之外,现在还有其他人吗?”
少年嘶声道:“他们杀了我爹,抓走了我娘,还把石榴姐,还把她.,....”
他已不必再说,张大真也不必再问。
张大真道:“你绝对想报仇。”
少年用力的点头。
张大真道:“但是杀你爹娘的人不一定就是神龙教。”想到那一池子被泡着的神龙帮众,张大真隐隐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少年大声道:“怎么不是神龙教!我听到他们暗地里的谈话,他们张口一个龙教主,闭口一个龙教主!”
张大真道:“若我说我就是龙丛云,你会不会杀了我?”
龙丛云就是神龙教教主。
少年惊声道:“你是龙丛云?”接着他就用力摇头道:“不,不对,你绝对不是他,他怎么会故意让自己的仇人晓得他自己的身份?”
他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道:“你是说那些人说的话是故意让我听到的?”
张大真冷笑道:“我只知道如果是神龙教做这种事,就绝不会放走一个人,也绝不会让一个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日头偏移,快要隐入地平线。
少年忽然道:“我得走了,我二叔说等到日头落山他还没回来,我立刻就得离开。”
张大真背对着他,说话的声音却从他耳边响彻:“你去哪?”
少年面露迷茫,旋即又露出坚定:“不管去哪里,无论做什么,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