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酒楼一层、三层的外挂灯笼都熄灭,收了回来。
只有二层灯火通明,这间酒楼的二楼虽然亮的吓人,但里面也冷清的吓人。
酒楼里有一个掌柜、一个老板娘、两个小妾、三个账房、十个跑堂、二十多个杂役、一个掌勺、两个下手。有这么多员工,这自然是个大酒楼。
现在大酒楼里的这些人全都站在二层的墙边,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从他们的眼睛里除了紧张之外还有着浓浓的恐惧。
因为他们的眼前就是一具尸体,那是一个不满对方把客人驱赶出去的年轻伙计。
他挥舞的拳头足以证明他很有勇气,所以他现在已经凉了,倒在地上,红色的液体流得满地都是。
除了这些人之外,还有三个人,一个坐着的,两个站着的。
坐着的穿着华贵的绸子做成的衣服,他的手掌就从衣服里伸出来。他的手很光洁,指甲修的很整齐,上面没有带饰物,看得出,他很爱惜这双手,因为他手里握着的玉箸也是他从自己家带出来专用的。
酒楼里当然有酒,有酒当然也就有菜。
坐着的锦衣人身前就有一桌好酒好菜,酒是从京城运过来的长春露,菜是他自己带着厨子做的十二样菜六荤六素,就连他坐的椅子,身前的桌子,都是从自己家带出来的。
他好像除了呼吸酒楼里的空气之外并没有借用这酒楼里的东西,或者说,他除了自己带出来的东西其他的东西都不使用。
他一定是个很谨慎,很小心的人。
伙计喉咙里流淌的鲜血血腥味很浓,他却一只手握着金樽,一只手握着玉箸,一边吃菜一边喝酒,吃得很香,喝得也很悠然,好像根本闻不到空气中挥之不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杀这个伙计自然不需要他动手,站在他背后的一个人眼睛紧紧的盯着地上的死尸,好像在看他自己——因为他自己也像具死尸。
他身上很干净,整洁,没有异味;他五官端正,并不嘴歪眼斜;他穿的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长得不高也不矮;连他的剑也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铁剑。但任谁也不会去和他攀谈,甚至靠近他都做不到,因为他身上总是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那种气息几乎能够凝成实质。
活人是不喜欢和死人打交道的,因为时间长了,活人自己也会慢慢变成了与死人同样的东西。
他一定接触了很多死人,并和不止一个死人呆了很长时间,否则他绝不会发出像个死人一样的气息。
这是第二个人,他站着,站在坐着的锦衣人背后,但他的剑没有血迹。
不管是锦衣人还是这个仿佛死人的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可做,一个吃菜喝酒,人都插不上话,他也不理人,仿佛只有眼前的酒菜。另一个...他什么都不做就证明他在做事了。
但第三个人则实在无事可做,所以他站着的身子就不住的左右摇摆,仿佛钟摆一样。这种事如果孩子来做做一天也不会腻,但他不是孩子,尽管他的脸长得很圆,笑起来有酒窝,看上去就像个半大的孩子。
摇摆了一阵后他的眼睛就不住的剽向桌上的酒菜。
他绝不是什么老餮,也不是什么酒鬼,但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看着别人在你面前好吃好喝,你自己却只能干咽口水更痛苦的事呢?尤其他还很饿,除了肚子叫之外他浑身上下几乎的肌肉都在呐喊:我饿!
但他没那么大胆子,也没那么厚的脸皮,于是他就强迫自己去看自己的腰间。
他的腰间系着一把剑,三尺长,七分宽,这是很细的剑。
这种剑刺出的伤口一定很深,这把剑刚从伙计的喉咙里抽出来,剑尖的血迹隐没在剑鞘的吞口里。
这三人中看上去最容易让人产生亲近感的人刚才就杀了一个人。所以他不管做出什么友好的表示都只让站在对面的那些人惊骇莫名,他毕竟是个杀人犯。
锦衣人的左手握着酒杯,右手夹菜的动作停了下来,沉声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那个冷冰冰仿佛死尸的人出声道:“九二三。”
他好像能说三个字就绝不说五个字。
拿着细剑的年轻人解释道:“就是九月二十三日的意思。”
他好像总能没话找话。
锦衣人顿了顿,手里攥着的酒杯发出了咯吱的响声。
他压低充满怒火的声音道:“三天前是什么日子。”
寂静,仿佛天地间刹那失去了声音,这种寂静的气氛太过压抑。好像这两个人都忘记了三天前是什么时候,就连对面站着那些酒楼内的人也都面露惊骇之色。
九月二十,这简单的几个字却仿佛有一种魔力人都闭上了嘴,谁也不会开口吐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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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野泽这个巨大的湖泊很大很大,就算站在很高的高度上也看不见全貌。
很高是有多高?
张大真背着包裹,站在酒楼的楼顶,他想着:三层楼的高度算不算高?
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