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冷松看着这个脸微紫的男人,他穿着捕快的公服,带着捕快的高顶头冠,腰里别着捕快的佩刀,但这人却绝不是个捕快。
他看到他,就知道他不是捕快。
关冷松知道这只是一种感觉,但这种感觉却救过他很多次命。他确信这种感觉,他本来在那个年轻人里动摇了,但见到这个人,他又坚定了自己的信念:我觉得你不是吃公门饭的,你就不是朝廷的鹰犬。
这人道:“拾起剑吧。”
关冷松弯腰拾起落在身侧的剑。
这人道:“这剑好用吗?”
关冷松不回答他的话,他低下头,满头的白发随风飘扬,白发遮蔽了他的眼睛,这双藏匿起来的眼睛就看着手里握着的这把剑,这是一把很趁手的剑,也或许这把剑对谁都很趁手。
这把剑好像有一种魔力,只要把它握在手里,就再也不愿松开它;现在关冷松握着它,就感觉有一种力量从剑传递到了他的手臂,再由他的手臂传到他跳动的心脏,他竟觉得四肢都要勃发出一股白色的蒸汽,他的身体已如同点着火的大炮,炮弹上膛,只发射的那一刻。
他瘦如枯枝的手紧握着剑把,所以这人叹了口气,道:“这剑的确好用。”
这把剑当然好用,甚至可以说好用极了!关冷松用这把剑杀了许多以前与他势均力敌的对手,他凭借这把剑,甚至有信心登上金花洞主编创的天下十人榜!
他缓缓的张嘴,缓缓的说话:“它并不属于你。”
他的声音如同久病床头垂死者的呻吟人恨不得痛快的结束他的生命,不再让他痛苦的活着。
十七辆马车周围有稀疏的几颗老树,它们曾繁荣过,但现在,已到了枯萎的时刻,树枝萎缩着,树叶消失无踪,沉入地底,陷入永眠。
老树忽地闪了一下,关冷松护着剑柄的手忽地动了一下。
下一瞬,他苍老的身躯就如凶猛的猎豹,下山的猛虎,在一刹那之间,剑已劈到这人的脸前!
这人已拔出刀,刀已出手,剑已被刀挡住。
谁也没见过这么迅速的一剑!谁也没见过这么迅速的一刀!
刀光与剑光相映,借着天上的月光,借着眼角的余光,关冷松举剑再劈,这人横刀再挡。
又是一瞬,关冷松已连出十七剑,这人已接连封挡十七刀!就在关冷松第十八剑出手时,又是一道寒光飞来,“夺”的一声,正正好好击在到刀剑的交汇处。
两人都被这寒光震退数步,站在屋顶的两侧,险而又险的站在边缘。他们两人的目光没有看寒光是如何收回去的,因为他们都在看对方,看对方的剑,看对方的刀。
两人在对峙,站在老树枝杈上的人落到了两人之间,所以这两人都看到这个年轻人,这个年轻人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笑意,转了个身,面对着拿着刀的捕快,道:“你们为什么突然打起来?”
拿着刀的捕快道:“我也正想问这个问题。”
于是两个人就都看向关冷松,关冷松这回真的如同一颗冷松了,他目光低垂,不言不语。
脚背被屋顶的茅草没过了,茅草茬子从棉袜的缝隙里钻进去,磨得脚侧难受,年轻人就把脚抬了抬,道:“关大侠,你为什么一直看我的脚?你难道觉得我的脚很奇怪?”
这个年轻人的脚一点也不奇怪,甚至可以说正常极了。关冷松却一直盯着他的脚,他慢慢的道:“你的轻功一定很好。”
年轻人笑了,就算他轻功真的很不错,但他也很喜欢听恭维话;他就用着双脚来回炫耀似的走了几步,道:“我的脚一走起来一天之内能从关中走到陇右,还算不错吧。”
关冷松想:陇右西至关中地形呈高屋建瓴之势,从关中攀山越岭去到陇右,山峦叠嶂,横纵复杂,想要来回难如登天,非十天半月不可及。他却说自己能在一天之内去往陇右,他若不是个说大话的人,就一定是个只会呓语的疯子。
年轻人竟似已看出了关冷松的疑惑,他忽然伸手一抖,一片寒芒猛地扑向关冷松!
关冷松已能看清这寒芒是什么,这是一片叶子,铁做的叶子,叶子边缘锋利如刀,切入血肉时绝不会有分毫阻滞。
他侧身闪躲之后,就觉得右手空荡荡的。他手里紧握的紫轩竟已消失!
年轻人竟已握着紫轩,笑道:“你现在觉不觉得我能在一天之内来往陇右?”
关冷松的后背已渗出冷汗,他能感到自己苍白的骨头鼓胀皮肉的感觉,他几乎从牙缝里逼出这个字:“能。”
年轻人道:“你大概已猜到我是谁。”
关冷松看了看他收回去的铁叶子,道:“也只有独孤叶能从我的手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夺走紫轩...”
被称为独孤叶的年轻人拼命的摇头,好像他的脑袋变成了一个拨浪鼓,他高声道:“注意你的言辞,是‘偷’,绝不是‘夺’!”
捕快笑道:“偷王之王还从来没有从别人手里夺走过东西。”
独孤叶也笑了,这笑容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