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罢,自己禁不住就笑了起来。
身旁一个穿着得体的中年男人听到我的笑声,仰头看了我一眼,我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
那眼神中充满了恶毒和仇恨,似乎我刚才的笑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给他的人生带来了莫大的侮辱。
我急忙止住笑,对他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对不起。”
他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然而却没有要回答我的意思,只是紧紧地捏了一下他手里的大塑料桶。
那个塑料桶就放在他的座位前面,夹在他的两腿之间,借着车内微弱的灯光,我还是看清楚了那桶内装满了透明的液体。
我猜想,也许是一桶酒吧,在桃花村,也有不少酿酒的人家会用这样的大桶装着酒出去售卖,这样看来,这位老兄想必也是一位酒鬼。
中年男人埋下头,没有理我,我却也不敢再想挤公交车精神的事情,看着窗外,想着明天天亮之后就要去做的事情。
车子颠簸着行驶起来,车上的人满满当当,中间只留下一条细细的通道,这通道间或还被一两个人堵塞住,一眼望不到尽头。
忽然间,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脚上被什么砸到了,我有些费力地克服身边人的拥挤,蹲了下来,捡在手上一看,是一个钱包。
我观察了一下钱包掉下的地方,就判断这肯定是刚才那位恶狠狠瞪我的中年男人的了。
于是,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下意识地又恶狠狠瞪着我,却没有说一句话。
我有些尴尬,问道:“大哥,是不是你钱包掉了?”
他伸手一摸正挨着我左腿的口袋,眼神紧张万分,我见状就把钱包递给他,笑道:“你看看是不是你的?刚刚掉在地上了。”
他拿过钱包迅速打开,却没有核对钱包里的现金数量,而是从里面抽出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晃眼一看,照片上是一个笑得很开心的小女孩。他看着照片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不似先前那般仇恨、恶毒。
但是,我依然不敢和他说话,也不敢笑,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看照片。
末了,他主动和我说话了:“谢谢。”
尽管是在道谢,但是他的语气却依然阴冷,感觉不到温度。
我微微点了点头,表示不用客气。
我见他的手上殷红一片,就顾不上他的阴冷和仇恨,说了一句:“大哥,你手上在流血,先用酒精消一下毒,不然容易感染。”
说罢,我看了看他手下的大塑料桶,示意他酒也可以当作酒精使用。
然而,他却似乎听到了什么急切的事情一般,紧紧地握住酒桶,结结巴巴说道:“不用、不用了。”眼神中闪烁着逃避和焦急。
我不敢再说什么,就把头转向了窗外。
汽车行驶了十几分钟之后,中年男人抬起头,怔怔地看着我,眼神依旧冰冷,只是我分明已经感觉到眼神之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恶毒和仇恨,他慢吞吞地说:“兄弟,你要在哪个站下车?”
我看着他,轻声说道:“我要到省政府下车。”
他似乎一下子有些紧张:“你是政府的人?”
我连忙说道:“我不是,我只是去政府反应事情。”
他眼神平和下来,问道:“你是去上访?”
我有些惊诧于他所说的这个词语:“上访?嗯,可以说就是上访。”
他有些自顾自地说道:“上访,哼,上访,你以为上访了政府就会管吗?”
我有些诧异:“为什么不管呢?这可是应该由政府管的事情。”
他再次把激动写在脸上:“哼,要是管的话,我也不会沦落到如今这样了。”
说罢,他似乎已经不愿意再搭理我,兀自看着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我也不敢打扰他,因为我发现他的性格是我很难琢磨透的,我也不想和他争辩太多。
过了一会,他再次抬头问我:“你到了省政府就下车?”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但还是平静地说道:“是的。”
他忽然就在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微笑,然后自言自语道:“还好,还好,差一点,差一点就……”
话却没说完,然后就又陷入了沉默。
我难以抑制住内心的疑问,试着问道:“大哥,你、你是什么意思?”
他却不搭理我,我一下子觉得有些不妙,那不好的预感强烈得让人窒息。
我想转移话题:“刚才那钱包里的小姑娘,是你的女儿吧?”
他一听,内心似乎受到震动,他抬起头,缓缓说道:“是的,她现在已经快二十岁了。”
我有些奇怪:“快二十岁了,那是她小时候的照片?你还一直都带在身边,可见,你和你女儿的感情很好。”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苦笑:“是啊,原来她小的时候,总是喜欢缠着我抱她,给她买上一串冰糖葫芦,她就往我的脸上一直亲,亲得我满脸都是口水,她的确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