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了,救命啊……”
宽阔的甲板上,女子浑身湿漉漉趴在地上双手抱紧男人仍浑身发颤,声音发抖的唤着救命,黑色劲装男子小腿肚被女子长指甲掐得生疼,皱额蹙眉,恨不能捂耳将其一脚踹飞。
“纪小姐,已经没事了,你还是先放手吧。邵锋他性子不太好,你要再不放手,只怕他真要将你再踢下河去了。”
戏谑的笑言,温润的嗓音,如雷炸响耳边。
安夙似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整个身体都在刹那紧崩,眼底恨意翻滚,杀意迷漫,那道声音,她又怎会忘记?
是他,是萧烨!
她做梦都没想到救她的人会是邵锋,可在河中看到邵锋飞下的那刻,她就知道他一定在,一定在。
邵锋可是他的人。
而曾经害死她的人,却在她重生第一天便救了她?
多可笑?
可她却笑不出,也哭不出。
时间早已过去三个月,对她来说,她死去却不过是昨日才发生的事。
那个阴暗的暴风雨夜,那座荒草丛生的凄冷破庙,那两尊怒目狰狞的残缺罗汉石像,那三个陌生人,那一把血淋淋的冰冷刻刀,那两柄染满血碎暗红色的生硬铁锤,她那张生生被剥下的面皮,和那双血肉尽碎的双腿。还有,那道女人冰冷的逼问声,和她带来的,她全族被灭的消息!
萧烨!
她与他仇比天高,恨比海深,她又怎能忘记他的声音?
见萧烨开口,女人不止未松手,反而越掐越紧,邵锋忍不住怒道:“还不快放手,是不是真想我把你丢下去喂鱼。”
冷硬的声音终于拉回安夙的思绪,她松手趴在地面,双手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直到掐出了血痕,方才忍住让自己没有质问出声,才压下满腔的恨意和想要杀了他的冲动。
画舫之中还有人,深浅不知。
她不能在这里杀了她,那样不止报不了仇,还会让自己身陷囹圄。
可她也做不到平静以对。
安夙咬唇,下一瞬却是突的怒喝出声:“你们又是些什么东西,居然敢对本小姐如此无礼,知不知道本小姐是谁?”人站起,还未转身,手中长鞭已脱手朝那声音响起的方向飞了出去。
湿发滴水垂下,遮住她冰冷的眼。
透过发间缝隙,她清楚看到,那人临风而立,玉冠束发,锦袍烈烈,褪去战甲后,那份凌冽杀气尽收,如玉俊颜清浅含笑,满身气质清华比之往昔初见却多了份沉淀的厚重,他神色未变也未躲闪,眼看长鞭就要落在他身上,有黑影闪过,鞭子的另一端被只大手狠纂半空。
她作势扯了几下,纹丝不动。
“混帐,见到贤王不跪拜行礼,还敢对救命恩人如此嚣张,改日我倒是要好好问问永宁候是怎么教女儿的,竟然把人教的这么没规矩!”邵锋冷哼一声,握鞭的手骤松,安夙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
“贤王,贤王,你是萧烨……”安夙隔着两米远与那人遥遥对视,看着那张熟悉的脸,恍然震惊的低声呢喃着那个名字。
连每口呼吸都是,痛入骨髓!
她说过再见面为死敌,她亲手挖胸碎心,以为不会再痛,可空洞的心脏再度被撕开,依旧血淋淋一片。
安家没了,她死了。
就是这个她一心想嫁,曾与她引以为知己的男人,害了安家害死了她,而他却封王爵,获满城赞誉,踩着安家千人骨血,依旧活的风光无限。
萧烨,你好,你真是好!
“放肆,王爷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邵锋见女子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主子,出声喝斥。
眼中厌恶嫌弃丝毫不掩,全落入安夙眼底,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喝斥短短一天里她看得太多,听得太多,叱咤沙场五年,安夙安谨修这五个字曾让敌人闻风丧胆,别说邵锋曾任她差遣,便连他的主子都不敢对她如此大呼小叫。
不想一朝重生,却成了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她倒是忘了,她现在只是个花痴草包,再不是那个手握重兵曾经叱咤风云的大将军,大元帅,所有人都抛弃了她遗忘了她。那种被所有人抛弃的绝望,没有人能懂,也没有人能体会。
安夙浑身湿漉漉站在船板之上,心中一片荒芫的苍凉,微风吹来,带来一阵沁骨冷意,她耳边不知怎么,却回荡起一缕清朗缥缈的声音。
“越是绝望痛苦,越要笑着爱惜自己。”
女子微肿的脸上突就浮上一抹笑,至少,她还活着,即使只剩她孤零零一个人,即使只是一缕残缺的魂,甚至只能顶着别人的身体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