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老太君提到纪少阳,安夙顿时垂了头。脑中亦闪过一张少年的脸,玉面俊颜,浓眉大眼,总是不怒自威,然每次面对纪华裳时却都温柔含笑。林氏去世时纪华裳两岁,纪少阳也不过才五岁,那时候永宁候常年驻守北疆,刘氏进门前后几年兄妹两人一直都养在纪老太君膝下。
也因此,纪少阳对这个妹妹格外疼爱,可谓有求必应,恨不得将这世间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妹妹面前。
纪华裳虽刁蛮,却最听一个人的话。
那就是纪少阳。
若非两年前纪少阳突然随永宁候去了北疆,继而在军中任职,纪华裳的名声就算再差,又怎会因为个萧宁差到如此的一塌糊涂,简直已经到了臭名昭著的地步?而刘氏与纪嫣然的挑唆和阴谋又怎能一次又一次得逞?
怕早被纪少阳给揍得鼻青脸肿了。
当初纪少阳走的匆忙,这两年回都次数不多,可每隔几个月总会着人给她稍些东西回来。甚至一个月前还冒着杀头大罪,私自回都见过纪华裳一面,为的就是打消她想嫁给萧宁的念头。
正因此,那段时日纪华裳追萧宁不怎么勤快,而纪少阳离开没多久静妃便召了她入宫‘闲话家常’,她在大殿上的话的确是胡扯瞎掰栽脏陷害,可有一点她总是没说错,静妃的态度并不像萧宁与萧天玥。
至少,静妃不反对甚至是期望结成这门亲事的。
如今再想来,纪华裳是怎么爱上萧宁的?似乎就因为那一次萧宁的出手相帮,而后身边总有那么一些声音,说着萧宁多么多么的好,再然后,那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就这样一头栽了下去。
所有一切看似顺理成章,毫无违和感亦无任何疑点,却又如润物之雨无声无息就让一个人沁透进另一个人心中,若非她重生进入这身体,怕纪华裳一辈子也不会去怀疑。
在她心中那场刻骨铭心的爱恋,也不过是有人刻意推动的局面。
而这其中,静妃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刘氏与纪嫣然又出力几分?连贴身四婢都不可信,她身边到底有多少人被人收买?这些人分别各属哪方?刘氏与纪嫣然自不必说,这其中又有没有静妃的人?
这些,还真是值得她好好的深思。
她亦第一次体会到,所谓宁静的深宅后院,其实比起沙场来也不遑多让,这是另一个没有销烟的战场,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棋子,都可能被人利用,纪华裳这个草包小姐不例外。
萧天玥也不例外。
今日发生的一切细究起来,其实漏洞极多,只要有心查探,总能查到蛛丝马迹,然而皇帝却为何没有深究?除了她撒泼的转移视线,将萧天玥静妃萧宁全都拉下了水,想来皇帝也怕寒了群臣的心。
其实她倒应该谢谢萧天玥,若非她的突然出现,只怕她还没法那么快从恨里清醒,更不会去想,为何整个帝都没有安家只言片语的传言?
甚至人们提都不敢提?
皇帝处心积虑将这一切掩盖,或许还有其它目的,但这是否也表明,其实他也是心虚的?皇帝对这件事的最终选择似乎已印证了这点。所谓前朝余孽的罪名太过薄弱,玲珑玉骨到最后也没在安家被找到。
就算他将刚出生的婴儿拿去做祭求雨,是真为了苍生百姓,可偏偏他却屠戮了安家上千人,当下是无人提及,可若想青史留名,皇帝又怎能不介意后世史官的口诛笔伐?
果如她所料,皇帝顺势处置了静妃与萧天玥,如此做无非就是做想给世人看借此来证明他是个明君。
可实际,他就是个昏庸残忍的暴君!
“母亲说的是,母亲放心,儿媳到时候定会好好替裳儿留意,凭我们裳儿的相貌与家世,这帝都中不知多少人家想娶呢?”刘氏趁势上前笑说:“到时儿媳定会好好操持,准备好丰厚的嫁妆让裳儿风风光光的出嫁。只是……”
“我不会嫁人,更不会嫁给你挑的人。我警告你们,别以为有他帮着你们就来招惹我,萧天玥的脸我都敢毁,你们可以看看到时候若我毁了你们的,祖母会不会准他杀了我给你们报仇?”安夙敛绪回神目光凉凉的看向刘氏,指着纪战道。
只是,只是什么?
总归不会是什么好话,看她活着回来,这两人应该很失望才对。
永宁候拿候府半壁财产求旨之事,纪老太君显然还不知,若知晓这接连发生的两件大事,就算纪老太君对林氏有再多愧疚,再疼她,也绝不可能还保持住这份沉稳。
至于刘氏这个掌中馈的当家主母知不知?永宁候可以瞒过任何人,却绝不可能瞒过刘氏太久。安夙太明白,若不想让刘氏借机发难,让自己处于被动局面就必须主动出击。
刘氏打得什么主意,纪华裳看不明白。